冰心僧风尘仆仆，一路心无挂碍，终于到了地界。

地平线尽头，便是灵山所在，无数云霞烟尘遮蔽，时不时有细线光点划破长空，爆出千百倍的气浪，破空声中，数不清的碎片从天而降。

脚下平原上，到处都是形状不规则的深坑。

「哎！」

耳边传来一声悠长叹息，他下意识转头，看到地上坐着一僧。

仔细看去，不是坐着，而是那僧人齐腰以下什么都无，竟是半截身子立在地上。

「半截僧。」

冰心僧脑海中，浮现这个名字，对方也是声名鹊起的年轻一代僧人。

「我看你周身冰雪环绕，应当是传闻中的冰心僧吧，来得不慢。」

冰心僧说道，「过奖了，你没有双腿，来得也不比我慢。」

半截僧摇摇头，「唯法无相，独我真一。」

他指着空荡荡的下半截，「你信不信若我四肢健全，反而没这么快能到灵山？」

「世间有个成语叫做得意忘形，寓意为唯有脱离形体的局限，方能掌握个中真谛。」

「我便是没了这双腿，才能体会到不拘泥于此，脱离外相而入内法的境界。」

冰心僧心想，果真是佛门大兴，什么妖孽都出来了，先前是吞剑僧，如今又是半截僧，这些新近成名的僧人，一个个都有惊人之语。

还有那个无缘见面的胖僧，能想出割肉饲鬼的举止，也非等闲，绝对是将来劲敌。

「既然到了灵山界面，为何不过去，在这里等着？」

冰心僧质问半截僧，看他没有挪动的意思。

半截僧酒脱说道，「行百里者半九十，恰是最后一两步至关重要，我要想清楚再走。」

心僧摇头，「抱歉，我却要要走了，你继续等。」

「好走不送。」

冰心僧继续往前行进，身后的半截僧也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他继续往前后走，已经能看到灵山脚下，一头头疯狂挣扎的神王仙人。

外魔人侵，想必都是他们的同伴，特地来解救神魔脱困。

冰心僧心志坚定，他迈步起始目标便是灵山。

突然，视线前方，一个略显臃肿的背影在蹒跚前行，嘴里不住咕哝，「呸呸，风沙太大，直往嘴里钻，这灵山空气太差。」

胖僧，居然是胖僧，一骑绝尘，甩开其他同辈，率先成就阿摩萨的盘胖僧。

冰心僧并不意外，对方能先行一步，赶在自己前面来到灵山。

「唔，有人赶上来了。」

胖僧停下来，看到冰心僧一步步，不急不慢，踩着冰层走到近前，竖掌行礼。

「冰心僧，你脚步挺快，我还以为自己能第一个到。」

冰心僧盯着他，笑呵呵的脸上，看不出出奇的地方。

「胖僧，听闻你割肉饲鬼，我很是佩服。」

胖僧连连摆手，「千万别佩服，我实话告诉你，这事不算太美好的回忆，事前忐忑、事后后怕，而且也太痛了些，再来一次，我都要掂量着来。」

冰心僧皱眉，这话也太弱了些，不像是传闻中的奇迹人物。

「看你脚步匆匆，应当急着上山，请。」

胖僧主动侧让到道旁，朝着前方伸手，模样举止都客客气气。

冰心僧诧异看了他两眼，更不迟疑，直接掠过胖僧往前走。

过了片刻，胖僧再也看不到冰心僧，咕哝道，「这么急干嘛，急着去投胎？」

「呼呼呼。」

走了几步，眼看着灵山在望，冰心僧突然觉得疲

倦，大口喘气。

他知道，又是一重考验降临了，这阵子疲倦，不但是肉身上，还是精神和心志。

若不能克服，将再也前进不得。

冰心僧没有停下，而是舒缓呼吸，调整节奏，行路是修行，这一点他也认同。

路上遇到的一切人和事，但凡想要拖延他赶路的，都是视为外魔。

所幸，他一路克服心魔，走在众僧前面。

「坐下歇歇。」

灵山脚下，何曾有过卖茶的老汉，身旁放着简陋的茶摊，热气蒸腾。

茶香扑鼻而来，冰心僧感觉口舌前所未有干燥，立刻警惕起来。

他倒退几步，不坐不歇，连靠近的意思也无。

心魔又在作祟，幻化又一重劫数，阻碍我心向灵山的步伐。

「你是佛门中人，佛字会写吧？」

卖茶老汉一开口就不同寻常，冰心僧冷笑，露出马脚了？

「左边一个人，右边一个弗，看似有人，实则非人。」

「想要成就真佛，关键一点在于，死后方能成佛，必须舍弃这幅皮囊才行。」

「放眼未来，岂有生而成佛的？成神如此、成佛也是如此。」

老汉叹气道，「你不喝茶，也不聊天，步履不停，老汉佩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