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翔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还有一事,葛从周、李谠、李重胤三将……”
“且住!方才故戏之耳!”朱全忠连忙伸手止住敬翔后面的话,大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敬司马。”
敬翔摇了摇头,道:“主公,此战还是需用全力。若能据有泽潞,便如一剑抵于沙陀儿之颈,令其日夜不得安宁。吾见主公战意不坚,何故也?”
“敬司马见微知著,吾叹服。”朱全忠赞道:“徐、扬战事方歇,东又有二朱,如何能全力攻晋?”
“正如主公所言,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数镇围攻,克用分身乏术,左支右绌。”敬翔有些着急,劝道:“郓、兖二镇,守户之犬,淮南孙儒,醉生梦死,武宁时溥,心胆已丧,若不趁此良机攻取河东,终必成患!”
“然燕、赵之兵不知何出,单靠宣武一镇,恐难也。”朱全忠道。
“主公,求人不如求己。若其他藩镇,便罢了。河东有山川险固之势,异日一旦南下,怀、孟、洛等地无险可守,晋师可直逼大梁,众必慌乱。”敬翔提高了声音,道:“即便沿河列寨固守,然冬日大河上冻,晋兵亦可随意择地过河,铁骑驱驰,难以守御。”
“此时尚不是与沙坨子决战之良机。”朱全忠亦叹道:“吾如何不知一战灭了河东,剪除大敌的好处。”
“或可遣使联络灵武郡王邵树德,约其出兵,共灭河东。”敬翔建议道。
“敬司马此言在理。吾这便遣使往灵夏一行,成不成都试下吧。”朱全忠道:“李匡威、王镕那边,亦得遣人。”
第三十二章 多事之秋
李延龄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六纛、五方旗,居则建于中营,出则随军,是军权的象征,此时各由军士斜擎于肩上。
军士都穿了新衣服。
做工精致的仪礼袴奴,鲜净的白色璞头,鲜红的抹额,看起来就很清爽。
三十名衙官,皆是从邠州及幕府拣选的驱使官,已到齐。
银刀官三十人,俱着军中服饰,配银刀。
银刀者,银装仪刀也。
刀之制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鄣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
银装仪刀,即汉之班剑,晋、宋谓之御刀,北魏曰长刀,施龙凤环,至隋,装以金银,国朝袭之。
简而言之,在汉代时,班剑还是铁质的,晋代改成了木头,一直沿袭到了现在。
邵树德第一次去夏州见诸葛爽时,赵玉就和他说没找到打制仪刀的匠人,不是木头刀有多难,而是上面各种雕刻、花纹、饰品很复杂,很费工夫。
这种刀,当然没有实战功能,就是仪式上用的。
“李十将,待会可不要出乱子。”走到邠州州兵十将李进身前,李延龄严肃地说道。
李进,李延龄长子。
“大帅放心,末将定不会误事。”军中无父子兄弟,李进行了军礼后,答道。
他身后还有五十名队正、队副之类的低级小校,皆排列整齐,手持门枪、长枪、刀、盾、槊、弓等器械,各有体例,数目不一。
门枪饰以豹尾,长枪饰以缨拂。人人皆有马,鞍鞯饰金。
李延龄继续往前走。
五彩棚车,又叫楼车,就是一种四轮大马车,车身为朱红色,以五彩结顶棚。此时车上坐满了军中乐手。旁边还放着许多鼓架,鼓手列于一侧。
最后是一百骑。
前五十骑是“马骑”,拣选的军中马术高超之辈,表演卖弄马上技术的。
后五十骑为“射鹿子”。
国朝武举考试,射术是重要内容。
远距离静态射击,即“射长垛”。开不得硬弓的,直接就被淘汰,因为距离很远,你的箭够不着靶子。
靶设三环,中第一环为优秀,第二环为合格,三环及脱靶淘汰。
策马驰射,携带规定数量的箭,全中为优秀,中一半合格,其余淘汰。
有的人考试时还会玩花样,比如连续射击,左右开弓,马上卧射,回头施射等等,甚至还有不回头只凭感觉射的,都容易搏得考官青睐,即便没有全中,也可能评为优秀,因为这都是有实战价值的技能。
第三项是跑步行进中射草人,其实也很难。
国朝的箭靶,被称为“鹿子”。射鹿子人,一般指箭术高超的骑士。
邠宁边镇,常年备御吐蕃,武风浓郁,自然多的是马射、步射双绝之辈,找一百骑并不难。若换到武备废弛的地方,还真不容易凑齐。
巡查完了一遍,李延龄松了口气,翻身上马,在路边静静等待天使。
旗幡队远远地出现了。
李延龄深吸一口气,将肥硕的肚子收了收,脸挂笑容,但心中满是忧虑。
宰相孔纬骑于马上,在旗幡队的引导下,慢慢前行。
“恭迎天使。”李延龄在九十步外远远下马,大声道。
孔纬笑了笑,亦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