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承节瞪了他一眼,高昭望下意识避开了眼神,低头闭嘴。
渤海西京、南京都是秦王亲自领兵打下的,就连东京龙原府、浿北诸君,理论上也是向他投降的。
前阵子鹘岩城危局,秦王又遣兵来救,逼退王建。
有此种种,秦王在这一片的威望是相当高的。安东、沈州府兵、营州州兵蕃部、威胜军、浿北土团乡夫乃至两京渤海降官降将,都愿意听他驱使。更有那上进之心热切的,暗中输诚,投书效忠,怕是已罗织了一大批党羽。
就连高昭望自己,也拜访过那么一两次,只不过还没彻底投效罢了。
“兵不行就赶紧练。这世道,终究还是靠手上的家伙说话。”邵承节说道:“高丽人贼眉鼠眼,望之不似良善之辈。我估摸着,他们早晚要渡河北进,还是要有个万全之策。”
“何为万全之策?”赵縠、高昭望齐齐问道。
“乐州州兵有多少人?”邵承节不答反问道。
“尚有三千八百余,这两天正在选募健儿,打算扩充一番。”赵縠答道。
“兵贵精不贵多。”邵承节说道:“募兵暂停。现有的军士,好好整顿一番,武艺荒疏、怯懦瘦弱者,尽皆裁汰。我从威胜军中选些精锐勇武之士给你,编入州军。他们弓马娴熟,战阵经验丰富,以老带新之下,能够让乐兵的战斗力蹿升一大截。”
“遵命。”赵縠、高昭望对视一眼,又齐声应下。
秦王还是招讨使,他有权力这么做,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鹘岩城尹瑄已经归顺朝廷,他帐下还有两三千人,你们要与其守望互助,共抗高丽。”邵承节又叮嘱道。
“遵命。”二人又应道。
邵承节看着已修葺一新的平壤城,决定再留几日。
时至今日,他早就不是一个人了,聚拢在身边的文武官员越来越多,暗中输诚的更是不知凡几。
他也有人需要安排。
他也需要酬功。
他也需要打好根基。
他不用担心父亲会有什么意见,因为他没有越线,都在许可的范围之内。
李唐宾、卢怀忠、高仁厚这类大将,但凡当过行营指挥使的,都会尽可能在任期结束之前安排自己人,遑论皇子?
他在蜀中已经颇有根基,在关内道也有一定的影响力。辽东道不少地方是他亲手打下来的,安排自己人天经地义。
邵承节又仔细回想了下娘亲的教诲,耐心、耐心还是耐心。父亲已经五十二岁了,每过一年,都更衰老一分,按照娘亲的话,也更敏感一分。
凡事要适可而止,但这其中的度,真的不好把握,因为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标准是一直在变化的,今天能做的事,说不定明天就触了忌讳。
邵承节烦躁地扬了扬马鞭,比起这些,他更愿意与武夫们待在一起。但这些事又不得不做,因为武夫们也需要富贵、官爵,没有这些,谁还为你卖命?
……
内务府丞储仲业从龙原府赶来了龙泉府,彼时邵树德正在承恩殿内与孩子玩耍。
去年十一月,菩萨奴为他生下一子。
十二月,在痛苦许久后,几乎虚脱的萧重衮产下一女。
再加上八月份月理朵产下的一子,邵树德身边有三个稚儿,每天都要看望,宝贝得很。
储仲业来的时候,他正在菩萨奴的房里。
这个后宫第一大臀浑身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全副心神都放在孩子身上,终日笑吟吟的,再无一丝一毫苦情女的神态。
邵树德自然不会傻到再提你第一个儿子耶律老古是被我杀的这种蠢话,只说些菩萨奴爱听的话,于是每天都能和儿子抢奶吃,爽到飞起。
“困了就上炕躺会,朕去去就来。”邵树德将儿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炕上,说道。
“嗯。”菩萨奴乖巧地应了一声,目光始终放在儿子身上。
邵树德整了整衣袍,走到外间,见储仲业已等在那里,便问道:“冰窖可已完备?”
“入冬前完工了三个。惜时日尚短,挖得还不够大。忙完春播后,窦府尹会征发役徒帮着扩建。”储仲业答道。
“冬日可有靺鞨人前来滋扰?”邵树德坐到了龙椅之上,轻轻掀开茶盏,喝了一口香茗,去去嘴里的腥味。
“没有。入冬之前,银鞍直之威,远近皆闻,蕃人畏惧之下,倒不敢造次。”储仲业回道:“不过,冬日确实有蕃人找上门来,兜售猎物。”
“哦?”邵树德知道冬天其实是商业活动的旺季,因为运输比夏季方便,为了换取生活乃至生存物资,寒冷并不能阻止常年生活在此地的人,但他还是很感兴趣他们到底买什么,于是问道:“打到了猎物,为何不自己吃掉,偏来售卖?”
“陛下,蕃人也知道,拿肉换粮食,更划算一些。”储仲业说道。
邵树德哑然失笑,道:“或还要建个粮库,多存些粮豆。除粮食之外,蕃人还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