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旧矿增产,可有方略?”
“臣以为,唯有两途。一者多募坑户,二者多用奴工。”
邵树德沉吟不语。
“坑户”就是承包者。多招募坑户,就是把更多的矿坑承包出去的意思,矿监与坑户谈好分成比例,然后派人监管,不再直接参与开矿。
从历史经验来看,承包是比自己直接下场收益更高的方式——当然,税还是不能少的。
使用奴工是另一条增加收益的办法。北方煤矿上其实已经大量使用奴隶了,波斯奴工遍布关北、关内诸道,下坑挖煤,下窑烧砖,下河挖泥,简直无所不能。
还吃得少,干得多,比诸矿监临时招募的本地百姓好使多了。
“先找矿吧。”邵树德说道:“江西、云南二道,不该只产这么点铜。好好做,若立下功勋,朝廷自然有封赏。”
“臣遵旨。”
挥手让榷铜使退下后,邵树德继续喝茶,随后挑了几个饶州官员、士绅过来问话。
茶喝完后,问话也就结束了。
他起身在茶市内仔仔细细转了一圈。
里头大致分为几个区,每个区域由一个行会把持着,出售当地所产茶叶。
行会这种东西,自唐代以来非常根深蒂固了。
彩帛行、帛练行、谷麦行、米面行、果子行(水果)、菜子行(种子)、铛釜行(五金)、凡器行(容器)等等,应有尽有。
银行,当然也是有的,不过是做银器的。
行会制度有利有弊。
好的一面是加强了商品的生产组织、运输流通、品牌建设,一个行会内的成员互相帮助,抱团对抗官府的勒索,在朝廷面前有更大的议价权,如果哪个成员缺钱了,还可以拆借资金助其渡过难关,或扩大生产。
坏的一面是容易形成垄断,强买强卖,虚定高价,投机倒把,囤积居奇等等。
总体而言,目前是利大于弊的。没有行会,就不可能有目前的商品经济规模,可能一个变乱,就直接让各种产业归零了。
行会是有能力雇佣武夫的,自唐以来屡见不鲜,即便是盛唐时期,都有大量挎刀持枪的商行护卫穿州过郡,朝廷也不管这些所谓的“动乱之源”。
或许是自信,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是懒得管。
邵树德也懒得管。
四十年前,他随军前往河东平定李国昌父子叛乱。战败的昭义军残部劫掠晋阳,一开始很顺利,最后当他们抢到坊市头上时,被“坊市民”杀得溃不成群。
没必要什么都定得死死的,加强监管就是了。藩镇割据一百五十年,还没听说过哪个商人造反成功的,他们也没这个心思。
六月初一,邵树德离开了浮梁茶市,往饶州理所鄱阳县而去。
一路行来,乡野之间满是金黄色的麦田,看着十分赏心悦目。麦田之间,还有部分种满粳稻的水田,稻子长势良好,七月即可收获。
运气不错,又是一个大稔的年岁。南方,越来越成为小冰河时期的“避难所”了。或者,气温降低对他们而言,其实不是坏事。
六月初十,圣驾抵达鄱阳县,邵树德泛舟湖上,欣赏万顷碧波之盛景。
第六十九章 江西的作用
鄱阳湖在唐代叫做彭蠡湖。
彭者大也,蠡者,瓠瓢也,意思是鄱阳湖就像大瓢一样。
但这个其实是古彭蠡的形状。
现在的彭蠡湖,面积已经大为缩小,很多湖面要么变成陆地,要么变成了长江的一部分,地理变化太大了。
唐代有关鄱阳湖的诗很多,有赞美的,但贬谪诗似乎更多……
比如“更向鄱阳湖上去,青衫憔悴泪交流”。
至于被贬专业户刘长卿——这位天宝年间的进士,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和贬谪有关——更是少不了与鄱阳湖有关的贬谪诗。
邵树德泛舟湖上时,却是心旷神怡,悠然自得。
其时南风劲起,碧波荡漾,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沙渚之上,鸟鸥云集,遮天蔽日。
又有奇峰突出,晚霞映照之下,美不胜收。
闲适、淡然、宁静,这地方确实能让人心胸开阔,再无争强好胜之心。
不过,再优美的风景,又怎么可能改造得了邵树德这种利欲熏心的老武夫。在安逸地欣赏了一番美景后,他在座船上置酒,召见了奉命前来的江西道转运使翁承赞,专门听他汇报江西经济情况——其实主要就是富庶的鄱阳湖一带。
翁承赞其实将要离任了,前往扬州担任淮南道巡抚使。
对他而言,这是苦求多年后实现的梦想,非常不容易——他没有派系,又是闽人,在官场之上无依无靠,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当然,就能力而言,他还是不错的。
唐末考中进士,得第三名,被选为探花使,从京兆府司录参军事(正七品上)做起,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