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朽者 庆相 2081 字 9个月前

郭宣岳深深皱起眉,不解。按理说这么大的孩子,吓到这份上也差不多该开口了,如此冥顽不灵的还真是前所未见,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没等他想通,头顶上悬了一整日的黑云终于落雨了。雨借风势,来无定向,痛痛快快地将一干人等全数浇透。郭宣岳打了个激灵,手下有人提议,量云老妖出没的消息真假未知,不若先去上游那座旧佛堂里避雨,再做打算。

郭宣岳刚想应好,一直怏怏的孩子却突然跳起来大叫:“不许去!不许去!”一头撞向郭宣岳肚子。郭宣岳侧身一躲,伸手揪住冲过头的孩子后领,迫他仰起头来,让冷雨浇他脸上的愤怒。他眯眼道:“好,咱们就去那座老佛堂!”

众人更不迟疑,折下两根长树干撑船。小孩儿被押在船首,满脸忿忿不平;船尾的量云抱着那具骸骨,与策公挤在一处。他也当真是人杰,杀人时心狠手辣,活脱脱的阎王出世,杀不了人时,伏低做小,演起戏来更是不假思索。

第八章

老佛堂荒废已久,自然陷在一片丛生杂树之中。但老佛堂仍旧是醒目的,数里之外便能看见它。原因是屋顶上那个十字架。

老佛堂虽叫佛堂,却甚少受香火。当年此处住着三个孤零零的怪人,传说他们身怀异术,可飞天遁地,驭剑遨游四极。然则这大概都是谣传。

唯有一样实在的证据——老佛堂前一块硕大无朋的巨石,石面坚硬可比钢铁,然而上面却遍布沟壑,分明是人力所为,足见当年那三人令人骇怖的内力。

但后来禁武令一出,佛堂中的三人悄然消失了,试剑石再无人到访,杂草像烈火一样吞噬了它。他们消失后,左近的农人又谣传佛堂中杂居鬼怪。某夜,一个顽童悄悄绕过守夜人,潜入佛堂中——佛堂里空空荡荡,没有佛像,只供了三座菩萨,那顽童识不得菩萨名讳,只去墙上寻画儿看,但丈来高的粉壁直如新刮了腻子,满室素净之中唯独藻井上开有三个窗,封了云母石,月光轻盈穿过,照在地面花砖上。

既已证实并无鬼怪,镇民们纷纷赶来搬东西,能拆的能卸的一概不留。原本便无甚什物的佛堂经此搜刮,更是干净了个彻底,真正印证了四大皆空,终于有几分像佛堂了。

还有没拆走的东西,便是藻井上那三片云母窗。如今这云母窗负责为郭宣岳遮挡风雨,郭宣岳身前烧了堆火,他一壁悠悠地烤着衣服,一壁观察众人,刚从雨里出来,众人皆有些劫后余生之相——纠判使们虽然湿透,但个个正襟危坐,不堕气势;抓来的孩儿被缚了双手双脚,侧躺地上不言不语,然而当外间雨声中隐约的鹧鸪叫唤之时,他又会不自觉地耸动肩头;白袍商客撕了袖子绑扎左眼,绑完眼睛又开始绑指头,郭宣岳惊异于他的耐痛力,断指居然也未曾呻吟,如若不是看见,真想不出他刚刚断指;而那个白发老叔,他自始至终未发一语,只顾垂着头,活像个哑巴。郭宣岳突然眯起眼细看,不知是否错了眼,柴堆的白烟吹到白发老儿那边去时似乎变成了淡淡银色,衬得老儿脸色也灰了,较他身旁黑布里包着的更像个死人。

量云出声分了他的神:“想必是大风刮破鸟窝,无家可归,这鹧鸪才叫得这般凄惨。”

但纠判使们不关心鹧鸪的悲剧,一个公人向郭宣岳问道:“那量云老妖杀人如麻,我等这回拿他用什么由头?”

郭宣岳道:“杜三隆。”

问话那人大概吃惊过头,连继续问都忘了。

十余年前,藩王起兵作乱,背后正是杜三隆提供的财力兵力支持。庐阳杜家在武林中的地位已至巅峰,再不能更进一步,但杜三隆的野心却没有满足,他起了窃天下的念头。于是他勾结藩王起兵作乱,涂炭生灵。不料杜家在战事上耗费过巨,被觊觎他杜家声望的对头钻了空隙,毁去根基,家破人亡,战事也因此大败。

杜三隆的全线战败所危及并非只是武林中亲杜的派系。朝廷经此一役,对江湖武人万分忌惮,恨不能挫骨扬灰,赶尽杀绝。于是禁武禁铁二令齐出,纠判使四处抓人,武林转眼到了末日。

杜三隆在杜家堡破后向南逃,他只逃了三日便被人枭首于荒野之间。杜三隆武艺过人,即便成了断了爪子的病虎,也仍旧是个棘手货色。杀杜三隆的人选据说有十来个,其中最为可信的便是量云老妖。但杀杜三隆是大功,用这个名头抓人实在讽刺。

如今也成了病虎的量云听郭宣岳说出那个名字,不由暗暗嗤笑。他虽作恶多端、十恶不赦,却唯独不爱抢人功劳。他道:“小人也是知道些江湖掌故的,听说那量云是用掌的行家,但杜三隆却是死在剑下。说是量云杀了杜三隆只怕有些蹊跷吧?”

郭宣岳道:“哦?那你说说看是谁杀了杜三隆。”

量云道:“我听说有个字号‘夜游神’的无名氏用剑甚是高明,他有招剑式叫‘朱衣三点首’,典出欧阳修一桩轶事——欧阳修任考官阅卷时,常有一朱衣人侧立身后,若朱衣人点首,此时所阅答卷必定是抡元佳作。夜游神此招神出鬼没,发势惊人,颇有抡元之意,当可斩下杜三隆的脑袋。所以我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