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朽者 庆相 2005 字 9个月前

策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嘲笑:“自暴自弃什么?我给你去找吃的。”

策公带她去找野果野菜,教她分辨哪类植株有粗壮的根茎,哪种果子咬一口甜过蜜汁。但连着吃过几日计梅儿胃里泛酸,难受无比,脸色也青得可比野草。她还是想吃面食。

他们汇入了难民大流里听说有个乡绅每日上午会发放米粥,策公和计梅儿也去领粥。排队时,突然有个高壮妇人挤了进来,将前前后后的人尽数推搡开去。计梅儿正在领粥,经她一堆,险些栽进粥桶里。她破口大骂,可妇人眼里全没顾得上她。

妇人跟那施粥之人要三人份的粥,说是自己抵得上两个人的块头,应该多领一份。施粥人问她:“那还有一份呢?”

妇人侧了个身,只见他背上趴着生痨病似的孩子,瘦伶伶的,也跟计梅儿一样细眉小眼方口尖颌,看了就讨厌。施粥人脾气很大,瞄了一眼道:“你儿子比别人瘦了一倍,合该只领半份粥。喏,这里是两份半,拿去!”

妇人其实用不着吃这么多粥,她是要拿粥给儿子治病。按某个土方,生病时没有药,就把粥烧得滚热吃下去,兴许就能除病气。妇人生性高傲,为这两份半的粥受人羞辱,气得满脸涨红,两只大手抖得几乎忍不住要掀了粥案。然而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住了,捧着粥转身离去。施粥人“哼”了一声,盖上桶盖,趾高气扬地说:“今天没粥了!”

计梅儿今天又要饿肚子了。她恨那妇人恨得心里发苦,打算悄悄去捣鬼。她溜到妇人栖身的山洞外,忽然听见里边爆发出一阵虎啸似的哭声。一个白发老妇听见,佝偻着身子进去看情况——原来是妇人的儿子死了。难民中有人站出来帮她埋葬儿子,妇人全程像傀儡一般死寂。

及至深夜,妇人依旧未眠,同样未眠潜伏洞外的计梅儿看见妇人一动不动地呆坐,对着那一口未动的两人份米粥出神。计梅儿饿得胃痛,突然有了主意。

心如死灰的女人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呼叫:“娘啊!娘啊!”她转头一望,只见夜雾浓浓中站着一个瘦伶伶的人儿,五官该大不大、该小不小,似乎就是自己儿子的模样。妇人浑浊的双眼蓦然放光,像是冷灰里翻出两点残余火星。她猛一起身,但经历了一天的身心俱疲,立刻又跌在地上。妇人哆哆嗦嗦地哭道:“儿啊!你快回来,娘苦哇……”

小小的野鬼远远地站定不动:“娘啊!我好饿。”

妇人哭得眼花,她毫不迟疑、小心翼翼地端起那碗粥,送到洞外。

计梅儿得意洋洋地站在策公跟前,施恩似的递给他一碗稀米粥:“夜猫子,吃粥!”

然而策公没领情,他抱臂站着,冷冰冰地看着计梅儿:“你把粥还回去。”

计梅儿白了他一眼:“你饿傻了?”

策公道:“你尽可以去抢、去偷,只要你够本事。这是野兽的行径,乱世里人做做野兽原也没什么。但你骗她,拿她的要害病根骗她,她轻则会心伤,重则要死,这是恶鬼才做的事。”

计梅儿愣了一下,嗫嚅道:“我现在去还,她也会知道的。”

策公去还,他来去如风,不过几个呼吸就回来了。计梅儿问:“你还了?”

“还了。”妇人什么都不知道,她以为儿子回魂,精神好了很多。

计梅儿突然一拍手:“我应该先喝一口的!”

策公讥笑道:“你现在才想起来。”

计梅儿又盯上了兵贼的包袱。兵贼是最不会挨饿的人,他们有武器,谁见都怕,被勒索抢劫,没人敢反抗。因而兵贼们的包袱总是鼓囊囊,远远望见的流民们对包袱里的内容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山珍海味,什么都往里装。

计梅儿被饿虫激出了包天的胆,她瞒着策公,一个人悄悄尾随兵贼。兵贼们有酒喝,他们胡饮乱灌,有意喝得烂醉。计梅儿跟上一个去解手的兵贼,趁他放水时敲他闷棍;可她手劲不够大,没敲晕兵贼,反倒打得他大呼小叫。计梅儿一见势不对,转身就跑,但没两步就给抓回来了,倒吊树上。

一个胡子汉揪着她头发拉起来看脸:“这玩意儿公的母的?”

另一个笑答:“公的母的打什么紧?李哥你什么不上啊?哈哈!”

胡子汉啐了他一口,这人立马反击,吐出来长长一口老血,萎地不动了。一个夜枭眼的黑衣人正站在他背后,手里提着一把精光湛湛的宝剑。

计梅儿第一次体会到夜猫子非同常人的身份。他的剑如虎牙豹爪,残酷无情,兵贼们的生命在这残酷之中,仿佛砂砾一般逝去了,激不起人的一点惋惜来。

然而包袱里是空的,这伙兵贼毫无廉耻地把食物挥霍干净。计梅儿一时还沉在策公剑影,没能体会到眼前的绝望。策公见她一言不发,误会她是伤心已极:“你饿了吗?想吃什么?”

计梅儿道:“我想吃馕。”

馕的工序复杂,用料也多样,但策公还是决定为她烤一个馕。首先是精面和酵粉,策公与计梅儿商量:“同行的李三娘有六两精面,她最近刚生产,一定很愿意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