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朽者 庆相 1186 字 9个月前

这时,窄窗被推开,天光汹涌而入。随着天光入室的,还有主母朱提那翠岚春山般的半片侧影。朱提将手中提着的那坛酒递入窗来:“今日瞧你脸色很不好,我也不知是何事困扰,但想来你是需要一坛好酒的。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我这点岁数,要说点什么也是不疼不痒的,你怕是要笑我。所以——”她晃了晃酒坛,“何妨沉醉一场。”

那时的困顿早已随酒意消散远方,如今风雨侵逼中策公垂下眼来掩盖眼中难得的情绪:“没有别的缘故了,就是一坛酒罢了。”

量云也不欲深究:“那好。听说当年慧云那秃驴以老欺少,要你硬接他两掌,如今我们来点公平的,我们三招定胜负,败者立即远遁,永不复归。”

“我不信你。”

“也无所谓你信不信我,今夜我无论胜败都需修养五年,朱提趁这五年可以逃到天涯海角,叫我到死也找不着。你我的性命此时便如彀弓上的箭,我们过三招只是来缓缓弓弦。”

策公脸上渐变为铜金色:“好,你先发招。”

“承你的情,我这第一招叫‘冯夷起浪’。”量云双手手指交替掠过雨幕,无数雨点顿时脱离天风桎梏,一层层叠起,如同河床收口处的巨浪,向着策公方向缓缓逼去。

“你此招甚妙,但有一样不好,便是不该叫这名字。接你这招‘冯夷起浪’,我要用的是‘伏波射潮’。东汉时伏波将军马援见廉州海中有九口巨浪作怪,便以箭射其六,唯余三口在海上虚张声势。而今我只有一剑之威,且试试能否破你这小潮之势!”

他举剑合身射出,飞丸一般迅捷,冲破量云掌力逼起的巨浪。量云不敢坐以待毙,双掌重击座下横木,身子弹起,飞栖十字最顶楞木上。

“好,下一招我先来,我这一招只有个俗名,长虹贯日!”冬霆剑上绽开耀目辉光,拖着长长尾迹,刺向量云。然而策公在横木上发势时,那段木头却突然碎裂——原来量云却才不惜气力重击横木,为的就是让它内里朽烂,一触即碎。

长虹贯日被卸去大半威力,飞至量云身前已是强弩之末。量云探指点中策公握剑的左手腕际,策公左手剑本就不熟,这一点,冬霆剑脱手飞出,直直坠入河中,不曾激起半点水花。

量云也随之坠落,降下三尺时,伸出剩余那一足勾住十字架右首那段完好的横木,仿佛一只白色大蝙蝠凌空倒挂。他道:“现下你失却了兵器,天华之力也用至尽头,如何胜我?我只需拍断这十字的支木,叫你摔下去,保管不死也要重伤。”

策公脸上金铜之色确实在急速消褪,但他丝毫未有急色:“谁说我没兵器了?”他伸手猛地一拍胸肋处,飞溅的血花混入雨帘中;他反手从背后拔出一截剑尖,“这兵器在我身体里潜藏了十年之久……我还有第二件兵器。”他深深吐纳一口气,将慧云存续的那段内劲缓缓拔出,逆督脉而上,顺任脉而下,周游小周天,面上渐渐转淡的金铜色顿时又恢复了些许。

“我第三招叫妙契同尘。”

风云变态,花草精神,海之波澜,山之嶙峋,俱似大道,妙契同尘。[注: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形容》]

量云先下手为强,翻身上去,狠命劈碎了支木。但策公在他劈碎木头前,已先行跃了下来。他指间那不盈一尺的剑头融入风中,融入雨中,融入这尘世一饮一啄的妙契中,似在眼前,如在天边。量云伸手去挡,可那剑却好似影子般穿过了他掌心血肉,钉入他额心。

策公继续下坠,下边那艘曾载着鹧鸪老爹遗体多年的小船此时无声漂来接住他。策公觉不出痛来,他看见空中风雨将尽,远方天际灰云散去一角,露出一线鱼白。舟船向着那处荡去,他在渐渐来临的清光中合眼,永无声息了。

第十章 尾声

朱提与丈地罗汉大战一夜,终于将他绞杀,但她的右手被铜锤震碎经脉,再也无法舞动飞索。

纠判使没有按她的计划出现,故而杀死丈地时,她极其绝望,丈夫已被掳去,生死未卜,而量云此时若再现身,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自己杀死。

然而,及至天明雨止,量云仍未现身。朱提找到吓破了胆的刘童,在全府上下搜寻,最后在耳房里的一副棺材中找到刘云章——他沉睡在那对死去姐妹的冰冷怀抱中。

朱提劫后余生,见丈夫分毫未损,神经瞬间松弛,险些瘫倒在地。刘云章扶住她,说乃是一位异人暗中相助。

夫妻俩领着刘童并府中一干护院在城外河畔寻找,到老佛堂外时,刘童抖着手指向对岸:“妖、妖人在那!”

量云被钉死在佛堂屋脊的十字架上,他身上的白衣如同浴过罪恶鲜血,暴雨浇注亦洗涤不净。

住在老佛堂的孤儿们要搬家了,鹧鸪从水里捞出了策公那把冬霆剑,剑上坑坑洼洼,缺口颇多,但他不介意。架着老爹遗体出门的顽童们同样抬头去看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罪人,鹧鸪心里想着自己其实不配拿这剑,他没完成赌约。不过他又想,将来自己学好了功夫,再去杀几个恶人也是算的。

看见量云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