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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冤家路窄（第1页）

灰雾翻涌，凝滞的空气如同浸透了水银，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身处迷雾幽谷的修士心头。萧遥那一拳轰飞玄甲门疤脸巨汉的余威，还在湿冷的岩壁间回荡，将喧嚣彻底碾碎，只留下死寂的恐惧和无数道惊魂未定的窥探目光。那青衫身影闲庭信步般穿过自动裂开的人潮甬道，所过之处，连贪婪的喘息都被强行掐灭。他与凌清雪最终停驻在幽墟之门那剧烈扭曲的光影旋涡边缘，无形的压力圈随之形成，周遭数丈内竟成了短暂的真空地带，无人敢轻易踏足这风暴中心的核心圈层。

然而，这份压抑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当萧遥的目光掠过瑶光仙宗那片刺目的雪白阵营时，如同点燃了积蓄已久的火药桶。

“凌！清！雪！”

一声嘶哑、怨毒、饱含着刻骨恨意的厉啸，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猛地刺穿了死寂的空气，狠狠扎向那素白清冷的身影。声音的源头，正是瑶光仙宗为首的那位老者——枯竹长老。他面如金纸，枯瘦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在凌清雪身上，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那目光中翻涌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气，让附近几个修为稍低的瑶光弟子都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枯竹长老一步踏前，枯爪般的手指直指凌清雪，声音因激动而尖利变形，在幽谷中层层荡开，清晰地送入在场每一个修士耳中：“你这欺师灭祖、悖逆人伦的叛徒！竟还有脸出现在此地？！瑶光仙宗数百年清誉，我辈修士匡扶正道、斩妖除魔的脊梁，都被你这孽障玷污殆尽！”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带着血淋淋的控诉，“宗门倾尽心血栽培于你，视你为未来砥柱，你却勾结外魔，背弃师门，更与这……这屠戮生灵、行事无忌的魔头萧遥沆瀣一气！你……你简直是我瑶光之耻！是天下正道之耻！”

这石破天惊的指控，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下了一瓢冷水。短暂的死寂被瞬间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和骤然爆发的哗然！

“叛徒？凌清雪？她……她不是瑶光仙宗年轻一代最负盛名的天才吗？”

“嘶……原来传言是真的！她真的叛出师门了！”

“勾结萧遥？那可是在边境坑杀数万狼骑的煞星啊！这……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怪不得枯竹长老如此震怒，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无数道目光，瞬间从惊惧变成了审视、鄙夷、唾弃，如同无数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向凌清雪。瑶光仙宗在修真界地位尊崇，向来以“正道魁首”自居，枯竹长老这一番大义凛然的控诉，瞬间将凌清雪钉在了“叛徒”、“魔道同党”的耻辱柱上，也顺理成章地将萧遥渲染成了引诱正道天才堕落的“大魔头”。道德的大旗一旦竖起，其煽动性是致命的。

凌清雪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搭在腰间那柄名为“凝霜”的古朴长剑剑柄上的手，指节瞬间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她依旧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深重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然而，她周身那本就清冷如万载玄冰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凛冽、更加尖锐！以她足尖为中心，一层薄薄的白霜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覆盖了方圆尺许的湿滑苔藓，空气中的水分被瞬间冻结成细小的冰晶，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点点寒芒。这无声的寒意，是她内心滔天巨浪被强行冰封后泄露出的唯一痕迹。枯竹长老口中那“倾心栽培”、“未来砥柱”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在她心底最不愿触碰的伤疤上，翻搅起冰冷的血与过往的欺骗。

枯竹长老敏锐地捕捉到了周围氛围的转变，浑浊老眼中闪过一丝毒计得逞的阴鸷。他猛地调转矛头，枯瘦的手指如同索命的骨爪，这次狠狠指向了萧遥，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啼鸣，带着强烈的煽动性：“还有你！萧遥！你这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头！在边境，你以邪法坑杀数万生灵，怨气滔天！在京都，你仗着几分蛮力，搅乱朝纲，视王法于无物！如今，更是蛊惑我门中天才，使其背弃正道，堕入魔途！你便是那祸乱之源，是这天下动荡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猛地张开双臂，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对着整个幽谷中黑压压的人群嘶声咆哮，试图点燃所有人心中的恐惧与贪婪：“诸位同道！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此等魔头，残忍嗜杀，行事毫无底线！今日他能蛊惑我瑶光弟子，明日便能将屠刀指向你们任何一人！这玄天秘境，乃上古先贤遗留之净土，岂能容这等魔头玷污？！若让他二人踏入秘境，夺走机缘，待其魔功大成，试问这天下，还有谁能制他？！届时，便是正道倾覆，生灵涂炭之始！”

“枯竹长老说得对！”

“绝不能让魔头玷污秘境！”

“杀了他们！清理门户！为死去的同道报仇！”

“夺机缘是假，除魔卫道是真！大家一起上！”

瑶光仙宗的弟子群情激愤，率先响应。他们本就是同门，对凌清雪的“背叛”早已积怨在心，此刻在长老的煽动下，更是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出来。尖锐的剑鸣声连成一片，森寒的剑光如同雪亮的潮水，在灰雾中涌动，杀意直指萧遥二人。

这极具煽动性的言辞，瞬间点燃了许多人心中的邪火。尤其是那些本就心怀叵测、实力不济却又贪婪入骨的散修，以及一些与瑶光仙宗交好或想趁机攀附的势力。除魔卫道？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既能博得瑶光好感，又能打着正义的旗号铲除两个强大的竞争对手，甚至……事后还能瓜分他们身上的“魔宝”！贪婪迅速压过了对萧遥实力的恐惧，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如同瘟疫般蔓延。

“对！除魔卫道！”

“不能让他们进去！”

“并肩子上！瑶光仙宗带头，我们还怕什么！”

喝骂声、鼓噪声此起彼伏，如同无数毒蛇在黑暗中嘶嘶作响。无数道饱含恶意的目光再次聚焦，比之前更加赤裸，更加疯狂。法器被祭起，灵力在暗中涌动，包围圈如同收缩的绞索，带着血腥的杀意，缓缓向内勒紧。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狂热与贪婪混合的气息，仿佛下一秒，毁灭性的攻击就会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群情汹涌之际——

“住口！枯竹老狗！”

一声清冷如冰泉击石、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断喝，陡然响起。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与聒噪，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畔，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寒意。

一直沉默如冰雕的凌清雪，猛地抬起了头！

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那双原本如寒潭般沉寂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两簇幽蓝色的冰焰！那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沉寂千年的怒火与决绝！积压在心底的所有屈辱、背叛、以及被强行扭曲污蔑的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她周身的气息如同解开了封印的极地风暴，凛冽的剑意冲天而起，搅动得头顶的灰雾疯狂翻卷，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脚下蔓延的冰霜瞬间增厚数寸，发出细微的“咔咔”冻结声。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万载玄冰凝聚的利剑，无视了那些鼓噪的乌合之众，无视了枯竹长老怨毒的老脸，直接、冰冷、锐利地刺向了瑶光仙宗队伍中，一个站在枯竹长老侧后方半步、身着内门核心弟子服饰的年轻女子——柳烟。

柳烟，这个曾经在她面前乖巧温顺、一口一个“清雪师姐”叫得无比亲热的师妹！这个在她“叛逃”后，第一时间跳出来指控她“早有异心”、“私下与魔道中人接触”、并因此迅速顶替了她核心弟子位置的“受益者”！

“柳烟！”凌清雪的声音冷得能冻结灵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迸出的冰渣，“当日我离山，是谁将‘瑶光剑典’第七重的心得玉简，‘遗忘’在我闭关的静室？又是谁，在我途径后山寒潭时，‘恰好’引来了守护灵兽碧水寒蛟，阻我去路？更是谁，在我力战寒蛟、灵力枯竭之际，引来了执法堂的‘巡查’弟子，口口声声指认我‘擅闯禁地’、‘意图盗取寒潭冰魄’？”

柳烟那张原本带着几分刻意模仿凌清雪清冷、实则掩不住眼底得意的俏脸，在凌清雪这毫不留情、直指要害的冰冷质问下，瞬间褪尽了血色！她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娇躯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与惊惧，下意识地就想后退躲闪，避开那两道仿佛能将她灵魂都冻结刺穿的目光。

“你……你血口喷人！”柳烟尖声叫道，声音却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色厉内荏，“你这叛徒，休想污蔑于我！长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