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雪和柳三娘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与幻听,咬紧牙关,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萧遥那飘忽不定却又清晰指示着生路的背影上。她们拼尽全力,施展身法,紧跟着萧遥踏出的每一个落点。
“左前二,升!”萧遥的声音短促有力。
凌清雪毫不犹豫,足尖一点,落在左前方一块刚刚升起、还在微微晃动的琉璃平台上。
“右跨一步,沉!”
柳三娘几乎是贴着刚刚落下的墙壁边缘,险险地向右跃出一步,落在萧遥指示的位置,脚下传来沉实的触感。
“低头,过!”
一道厚重的金属墙闸轰然从上方横向切过,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萧遥猛地俯身,凌清雪和柳三娘几乎是本能地跟着伏低身体,冰冷的金属闸门带着死亡的厉风,擦着她们的后背呼啸而过!几缕被劲风切断的发丝缓缓飘落。
每一次移动都险象环生,每一次落脚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那无处不在的低沉呓语和混乱嗡鸣,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冲击着她们的心神防线,试图将恐惧、混乱和绝望的种子植入她们意识的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在经历了无数次惊心动魄的闪避与腾挪后,前方的空间似乎陡然开阔了一些。移动的墙壁和地砖暂时稳定下来,形成了一条相对宽阔、却通向三个不同方向的岔道。岔道的入口处,不再是光秃秃的金属墙壁,而是刻满了密密麻麻、极其复杂玄奥的纹路。
这些纹路并非静止的浮雕,而是如同活物般在流动!它们由无数细小的点与线构成,彼此勾连缠绕,闪烁着幽暗深邃、如同遥远星辰般的光芒。点点星芒在沟壑中缓缓流淌、明灭,形成了一幅幅动态的、不断变幻的星图!有螺旋的星云旋涡,有交错的星辰轨迹,有炸裂的超新星光芒,甚至还有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涡旋!
这些流动的星图,散发着一种宏大、神秘、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宇宙气息,同时也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直指灵魂深处的催眠力量!仅仅只是望上一眼,意识就仿佛要被那浩瀚的星辰轨迹吸引进去,沉沦其中,忘记自身的存在。
“别直视星图!”萧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惑星引路纹’,强行牵引神魂,制造深层幻境!”
然而,警告似乎还是晚了一丝。
凌清雪的目光,在扫过左侧岔道入口那片描绘着螺旋星云、中心一点冰蓝寒星璀璨夺目的星图时,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
嗡——!
她的识海深处,仿佛有一颗冰晶轰然炸裂!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思维,眼前所有的景象——流动的星图、冰冷的墙壁、紧张的柳三娘、凝重的萧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破碎、重组!
冰冷的石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风雪!
呼啸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抽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疼痛。脚下是厚厚的、冰冷的积雪,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这里是…瑶光仙宗的后山思过崖?
不!不对!这不是思过崖!
凌清雪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了熟悉的宗门服饰,但那些平日里或敬畏、或友善、或疏离的面孔,此刻却扭曲成了狰狞的贪婪和冰冷的杀意!
“凌清雪!交出‘冰魄玄玉’,念在同门一场,留你全尸!”
“叛徒!宗门养你多年,竟敢私藏重宝!”
“杀了她!宝物有德者居之!”
数道散发着强大灵压的身影,从风雪中走出,将她团团围住!为首一人,赫然是她曾经最敬重的传功师叔!他面容扭曲,眼神中再无半分长辈的慈和,只剩下赤裸裸的占有欲!他手中那柄曾经指点过她剑法的拂尘,此刻吞吐着致命的寒芒,锁定了她的咽喉!
风雪更急,寒意更深,直透骨髓,冻结血液!那彻骨的冰冷和背叛的剧痛是如此真实!被围攻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她的心脏!
“不…不是这样…玄玉是师尊…”凌清雪想要辩解,声音却被寒风撕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委屈冲击着她的心神,让她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从未背叛!那冰魄玄玉是师尊临终所托…可师尊已逝,死无对证!她百口莫辩!
“孽障!还敢狡辩!”传功师叔厉喝一声,拂尘化作万千银丝,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周围的同门也纷纷祭出法宝飞剑,各色灵光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将她所有退路封死!
杀意!冰冷刺骨的杀意!还有那深入骨髓的背叛之痛!凌清雪只觉得一股郁结的悲愤之气堵在胸口,让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冰冷的长剑,那熟悉的触感似乎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也是她最后的倔强。冰冷的剑柄汲取着她掌心的温度,也仿佛在汲取她最后的力量。挥剑?向昔日的师叔、同门挥剑?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
就在她心神剧烈动荡,悲愤与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握剑的手因巨大的内心冲突而微微颤抖,几乎要放弃抵抗的刹那——
“清雪姐姐…清雪姐姐…别怕…”一个稚嫩、带着无限依恋和信任的童音,如同穿透厚重冰层的微弱阳光,突兀地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风雪的画面猛地一滞,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