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最后一点虚幻的星辰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终于彻底熄灭。
那由金镶玉以精血气运为引、白灵儿妖族气运勉强稳固的“万星引路”,在将他们送达这葬神渊最核心区域的瞬间,耗尽了最后一丝维系的力量,崩散成无数细碎的光点,随即被下方无垠的黑暗彻底吞噬。
没有惊呼,没有踉跄。
萧遥、战红缨、金镶玉、以及两位负责稳固路径的妖族精锐长老,五人几乎是同时,极其稳定地“落”在了……一片纯粹的虚无之上。
脚下,没有坚实的大地,没有破碎的岩石,甚至连构成空间本身的基本粒子都仿佛不存在。他们并非踩踏着什么,更像是悬浮在一片粘稠、冰冷、死寂的“介质”之中。一种无法形容的“空”包裹了他们,沉重得如同亿万载凝固的寒冰,又轻飘得仿佛随时会被这虚无同化、消散。
这便是“万星引路”的尽头,葬神渊最核心的绝域——归墟之息弥漫之地。
“呃……”
金镶玉闷哼一声,本就因强行推演而苍白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身体抑制不住地晃了晃。维持“万星引路”直到终点,对她心神的榨取已到极限。旁边一位妖族长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金主事!”长老声音带着嘶哑的焦急,在这片死寂中显得异常突兀,又迅速被那无边的“空”吸收、消弭。
萧遥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金镶玉,确认她只是脱力,便迅速移开,锐利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刺向这片令人窒息的虚无。
这里,是法则的墓地。
不再是外层那狂暴混乱的时空碎片,也不是中段那光怪陆离的法则乱流。这里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缓慢、沉重、无可抗拒的终极“消亡”状态。
视野所及,并非绝对的黑暗,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和希望的“灰”。这灰色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无声地流淌、旋转,如同粘稠的沥青,又像是凝固的、逆向燃烧的火焰。这便是“归墟之息”——传说中万物终结的吐纳,连时间和空间都能消融的终极力量。
它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皮肤接触到这冰冷的“气息”,并非寒冷,而是一种生命本源被悄然抽离、缓慢分解的恐怖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吸入肺腑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无数细小的、贪婪的死亡之沙,在内部侵蚀着生机。
“屏住呼吸,以本源之力内循环!”萧遥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如同绷紧的弓弦,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他头顶悬浮的欺天石,此刻乌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黯淡。那层曾屡次庇护他们、屏蔽天机感应的光晕,在这里被压制到了极限,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艰难地维持着一圈薄薄的、仅能勉强覆盖五人的光罩。乌光流转间,不断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石体上那些细密的裂纹似乎也在无声地呻吟、扩张。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不仅仅是作用于身体,更是直接碾压在灵魂之上。绝望、虚无、永恒的沉寂……种种负面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淹没一切意志的堤坝。凌清雪通过特殊秘法、跨越无尽空间传递而来的冰心寒玉清心之力,那曾是他们对抗心魔、稳定心神最坚实的屏障,此刻在这归墟之息弥漫的核心之地,其效果被削弱了大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扭曲的毛玻璃,清冷的气息变得模糊而遥远。
萧遥立刻察觉到同伴们精神状态的急剧下滑。他深吸一口气——尽管吸入的依旧是那令人作呕的“死亡之息”——体内那点源自混沌本源的力量猛地一震。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并非对抗,更像是一种微弱的共鸣。他主动分担了欺天石的部分压力,将自身那点微薄的混沌之力融入欺天石的乌光之中,勉强将那层护罩撑得稳定了一丝,也将凌清雪那被削弱的冰心守护之力,更清晰地传递到战红缨、金镶玉和两位妖族长老的心神深处。
“跟紧我,一步不能错!”萧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缓慢流淌的灰色虚无。神识在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如同陷入最粘稠的泥沼,探出的距离不足平时的十分之一,而且消耗剧增。他只能凭借那点混沌本源传来的微弱感应,以及欺天石在极限压力下对归墟之息最细微的“排斥”或“适应”反馈,来辨识出相对“安全”的路径——那仅仅是相对“消亡”速度稍慢的区域。
每一步踏出,都如同踩在虚空与毁灭的刀锋之上。脚下那粘稠的灰色气息被无形的力量微微排开,又在脚掌离开的瞬间迅速合拢,留下短暂的涟漪。萧遥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脚下的“虚空”仿佛在无声地吞噬着他的力量。他周身气血奔涌,肌肉虬结,皮肤下青筋隐隐跳动,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分解之力。身后,战红缨紧随其后,她手中那柄暗红色的长枪不知何时已悄然显现,枪尖低垂,枪身微微震颤,一股纯粹、凝练到极致的战意如同无形的火焰在她周身燃烧,驱散着试图侵蚀她意志的虚无感,也隐隐替身后三人分担着部分压力。金镶玉被一位妖族长老半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依旧锐利,另一只手紧紧扣着一块布满繁复星纹的龟甲,指尖无意识地掐算着,试图在这绝对的混乱与消亡中寻找一丝渺茫的规律。另一位妖族长老则落在最后,警惕地注视着后方缓慢合拢的灰色虚无,手中紧握着一根布满古老符文的骨杖。
突然,金镶玉手中的星纹龟甲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瓷器开裂般的脆响!她瞳孔骤缩,失声喊道:“左前方!时空涡流残余!避开!”声音因为极度的虚弱而尖锐刺耳。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萧遥也感应到了左侧那片看似平静的灰色“水面”下,骤然涌现的、极其隐晦的扭曲波动!那里并非空间撕裂,而是时间被归墟之息侵蚀后残留的、极度不稳定的“疤痕”,一旦触发,踏入其中的人可能会在瞬间被加速流逝千万年,之接化为飞灰,或者被凝固在永恒的一刹。
“退!”萧遥厉喝,身形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甚至不惜耗费大量本源之力,强行向右侧扭转。战红缨反应如电,战意爆发,长枪横扫,并非攻击,而是以纯粹的力量在粘稠的归墟之息中开辟出一道短暂的气浪通道,将身后的金镶玉和两位长老猛地推向右侧相对安全的区域。
轰!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们刚才即将踏足的位置爆发。那片灰色的“水面”剧烈地扭曲、塌陷,形成一个瞬间的、幽暗的旋涡,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岁月腐朽气息。旋涡中心,隐约能看到时间被极致压缩、物质被瞬间分解成最原始粒子的恐怖景象。仅仅是被那逸散出的气息扫过,金镶玉身旁那位搀扶着她的妖族长老,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臂上的皮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干瘪,仿佛在刹那经历了百年的风霜!
长老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惊骇,立刻运转妖力抵御那诡异的时光侵蚀之力。金镶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若非战红缨那及时的一枪,她恐怕已瞬间化为枯骨。
“没事吧?”萧遥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刚才强行扭转方向,对抗归墟之息的粘滞和时空涡流的吸力,对他消耗极大。
“无妨…皮外伤。”妖族长老咬牙道,迅速用妖力封住手臂,阻止那时光之力的蔓延。
金镶玉心有余悸地摇头,紧紧攥着那块出现细微裂痕的星纹龟甲,指节发白:“这鬼地方…连时空的‘尸体’都如此凶险…”她的推演之能,在这里几乎被废了大半。
萧遥点点头,目光更加凝重。他抬头看向头顶的欺天石,乌光依旧黯淡,维持着薄薄的光罩,但石体上细微的嗡鸣似乎急促了一丝。他体内那点混沌本源在刚才的爆发中更加活跃,像一颗微弱的心脏,在这片死寂之地顽强地搏动着,指引着方向,也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归墟之力。
“继续走,不能停。”他沉声道,再次迈开脚步,每一步都更加谨慎,神识如同最精密的触须,在归墟之息的泥沼中艰难地探查着前方。
行进了不知多久,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得毫无意义,可能是一炷香,也可能是一整天。只有不断加剧的生命力流逝感和灵魂深处传来的疲惫,提醒着他们正在走向更深邃的终结之地。
“那…那是什么?”扶着金镶玉的妖族长老忽然低声惊呼,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指向左前方不远处的灰色“浓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