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的入口,绝非想象中平静的旋涡,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正在疯狂撕扯吞噬万物的巨兽咽喉。甫一踏入,萧遥便觉整个世界被彻底颠覆、碾碎,又重新以最混乱无序的方式拼凑起来。视线所及,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前后之别。空间本身被狂暴的力量揉捏、拉伸、折叠、撕裂,又在下一瞬强行弥合,每一次变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仿佛世界骨骼正在被巨力扭断的恐怖呻吟。
色彩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上一刻还是深邃到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下一刻,毫无征兆地,视野便被无法形容的斑斓狂潮彻底淹没。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光谱颜色,而是无数种法则本源在激烈碰撞湮灭时,所迸出的最原始、最混乱的“存在”本身的光辉。它们交织、沸腾、爆炸,形成一片片纯粹由毁灭与新生构成的、光怪6离的“风暴云团”,呼啸着席卷每一个角落。
时间更是成了被肆意玩弄的傀儡。萧遥感觉自己的思维时而如同被冻结在万载玄冰中,运转滞涩得令人窒息;时而又如被投入了沸腾的熔岩,念头如闪电般疯狂窜动,无数混乱的幻象碎片——过去战斗的瞬间、红颜们担忧的眼神、甚至是一些从未经历过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末日场景——一股脑地塞进识海,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撑爆。身体的感觉也随之错乱,一会儿沉重得如同背负着整个崩塌的山脉,一会儿又轻飘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无形的乱流彻底吹散,化为最基本的粒子尘埃。
“呃…!”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的闷哼从萧遥牙缝里挤出。仅仅是在这入口边缘维持着不被瞬间撕碎,就已经让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肌肉纤维在巨大的压力下痉挛、撕裂。皮肤表面,细密的血珠不受控制地渗出,立刻被周围混乱的法则风暴卷走、湮灭。
他头顶的欺天石,此刻成了黑暗中唯一相对稳定的光源。乌沉沉的石体剧烈震颤,出阵阵急促而尖锐的嗡鸣,仿佛一个在滔天巨浪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孤舟。它竭力绽放出的乌光,形成一道相对凝实的光幕,艰难地笼罩住萧遥周身丈许范围。然而,这层光幕的边缘,却在与混沌乱流接触的瞬间,不断地被侵蚀、剥离、消融。乌光如同投入滚烫铁板的水滴,出滋滋的刺耳声响,冒起阵阵诡异的青烟。光幕剧烈地波动着,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代表着欺天石本源力量的巨大消耗,那石体上本就狰狞的裂纹,似乎在这持续的冲击下,又悄然蔓延开一丝。
更可怕的是无处不在的天道威压。它不再是之前那种隔空降临的压迫感,而是彻底融入了这片混沌风暴本身。每一道撕裂空间的乱流,每一次法则碰撞的闪光,每一缕混乱的色彩,都带着冰冷、漠然、至高无上的意志。这意志如同亿万根无形的钢针,无视了欺天石的乌光屏障,狠狠刺入萧遥的识海深处,带着审判般的冷酷,疯狂冲击着他的神魂,试图碾碎他的意志,瓦解他的抵抗。每一次冲击,都让萧遥眼前黑,神魂剧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跟紧!一步也不能错!”萧遥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咸腥的血液让他瞬间摆脱了神魂震荡带来的眩晕感。他低吼出声,声音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显得微弱而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一把抓住身旁的战红缨冰冷而微微颤抖的手腕。
战红缨的状态比他更为不堪。她身上的战甲早已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密的刮痕,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开来。那张英气勃、永远带着不屈神采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嘴角挂着一缕刺目的鲜红。她的身体在混沌乱流的冲击下,如同风中的残烛般摇晃着,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灭的火焰,死死盯着前方那片毁灭与混乱的源头。
“放心…死不了!”战红缨的声音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异常清晰。她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引动了某种深藏的力量,一层淡淡的、带着不屈意志的血色光芒瞬间从她体内爆出来,硬生生将侵入体内的混乱法则之力逼退了几分。她反手紧紧握住萧遥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白,传递过来的不仅是力量,更是同生共死的信念。“方向!”
萧遥闭目,眉心处一点混沌色的光芒骤然亮起,那是他体内源于“创世残响”的混沌本源在疯狂感应。在这片完全混乱、感知失效的绝地,这是他唯一能倚仗的灯塔。混沌本源的感应指向旋涡深处那一片更为狂暴、色彩更加诡异的核心区域。
“那里!”萧遥猛地睁眼,眼中混沌光芒一闪而逝,抬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并非视觉上的某一点,而是空间扭曲、时间流混乱到极致,形成一片不断变幻形态、散出令人心悸吸力的“混沌之眼”。
“走!”战红缨一声清叱,手中残破的战戟爆出最后的光华,猛地向前劈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血色战意,如同开天辟地的神斧,短暂地劈开了前方汹涌扑来的、夹杂着空间碎片和湮灭之光的乱流风暴,撕开一条极其狭窄、瞬间又在后方合拢的缝隙。
就在这缝隙出现的刹那,萧遥头顶的欺天石嗡鸣声陡然拔高!乌光大盛,形成一道尖锐的、凝如实质的锥形光罩,将两人紧紧包裹其中。萧遥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注入欺天石,同时死死锁定那一丝混沌本源的牵引。
“冲!”
两人化作一道乌光包裹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射入了那道刚刚劈开、又在急弥合的毁灭缝隙之中!
轰——!
仿佛一头撞进了正在喷的火山熔岩核心!恐怖的冲击力瞬间作用在欺天石形成的锥形光罩上。光罩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剧烈地扭曲变形,乌光以肉眼可见的度疯狂消耗、黯淡。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了整个光罩表面!萧遥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山迎面撞中,喉咙一甜,鲜血再次涌上,被他强行咽下。战红缨更是闷哼一声,握戟的手臂传来清晰的骨裂声,嘴角的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胸甲。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进入这条被强行打开的“通道”,如同跳入了法则绞肉机的核心。四面八方不再是狂暴的乱流,而是彻底具象化的、充满了毁灭意志的法则攻击!
左侧,空间骤然塌陷,形成一个吞噬一切的微型黑洞,散出恐怖的吸力,要将欺天石的光罩连同两人一起拖入永恒的虚无。欺天石乌光疯狂流转,艰难地抵抗着那股撕扯万物的力量,乌光被拉扯得变形,仿佛随时会被扯断。萧遥低吼,体内混沌本源震荡,强行模拟出一丝微弱的空间法则之力,干扰黑洞的稳定,才险之又险地擦着边缘掠过。
右侧,时间流骤然加万倍!光罩边缘的乌光瞬间变得模糊,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能量结构都开始不稳,出现溃散的迹象。战红缨鬓角的一缕青丝,在触及那片区域的瞬间,竟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灰白、枯萎!萧遥目眦欲裂,欺天石光芒猛地向内收缩,隔绝时间乱流,同时一掌拍在战红缨肩头,精纯的灵力带着混沌气息涌入,强行稳住她流逝的生命本源,将那缕枯萎的丝震断。
前方,纯粹由湮灭法则构成的无色风暴无声无息地席卷而来。它所过之处,连狂暴的混沌能量都被彻底分解、归于虚无。光罩一接触到这风暴边缘,立刻出刺耳的“滋滋”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乌光被急剧消耗、侵蚀,光罩厚度瞬间锐减三分之一!那湮灭的力量甚至穿透光罩,直接作用在萧遥的护体灵力上,让他感觉身体的一部分仿佛正在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分解,剧烈的痛苦直抵灵魂深处。
“给我稳住!”萧遥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如同虬龙般跳动。他将丹田内最后压箱底的灵力,连同那缕混沌本源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如同决堤洪水般疯狂注入头顶的欺天石!
嗡——!
欺天石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带着悲壮意味的长鸣!乌光再次暴涨,虽然无法完全驱散湮灭风暴,却硬生生在风暴中撑起一个不断被侵蚀又不断被补充的、仅能容纳两人的“气泡”。石体上,那道最深的裂纹肉眼可见地扩大了一丝,边缘甚至有细微的石屑在湮灭风暴中化为齑粉飘散。
战红缨紧咬着牙关,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滴落在战甲上,瞬间被狂暴的能量蒸。她强忍着神魂被天道意志反复碾压、肉身濒临崩溃的痛苦,将残存的战意催动到极致。她没有再试图攻击那些具现化的法则风暴——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手中的战戟之上。
“以吾战魂为引,燃!”一声沙哑却无比坚定的低吟从她口中传出。刹那间,她整个人的气势变了。一股惨烈、决绝、仿佛要焚尽一切的意志之火从她身上升腾而起,那并非实质的火焰,却比任何火焰都要耀眼!这火焰缠绕上她手中的战戟,缠绕上她残破的战甲,也缠绕上萧遥支撑的欺天石光罩!
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