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玉髓!萧遥心中微动。欺天石核心那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痕,所需的几样核心材料里,此物最为关键,也最难寻觅。金镶玉这条线索,无异于黑暗中的一丝微光。玄冰海眼……他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极北苦寒之地的绝境,倒也符合补天玉髓这等逆天奇物的诞生环境。
金镶玉竖起第二根手指,脸色骤然沉凝下来,书房内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冻结:“第二,你那些老对头,弑遥联盟剩下的残渣余孽,没死心。”她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算计光芒,“他们知道自己成了过街老鼠,正面硬撼你就是找死。所以,他们找到了‘影阁’。”
“影阁?”萧遥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挑。这个名字,他听说过。一个古老、神秘、行事作风极度诡秘的杀手组织。不同于寻常拿钱办事的杀手,影阁更像一个信奉某种扭曲教义的黑暗宗门。他们接单的条件苛刻无比,目标必须足够“特殊”,足够“有挑战性”,报酬也往往不是单纯的灵石或宝物,而是某种更诡异、更难以理解的东西。他们如同真正的影子,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出手必是绝杀,且从不留活口。其存在本身,就是神洲阴影世界里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禁忌。
“没错,影阁。”金镶玉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揭露深渊的寒意,“中间人是我埋在弑遥联盟内部的一颗钉子传出的消息,绝对可靠。弑遥联盟残部拿出了他们压箱底的宝物——据说是半部上古魔道真解,以及一处上古战场遗留的‘煞魔血池’的坐标。这两样东西,对影阁那群疯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交易已经初步达成,影阁……已经接了你的单子。”
光幕上,金镶玉的眼神锐利如针,死死盯着萧遥:“影阁出手,不死不休。他们不在乎天道,不在乎因果,只在乎猎杀‘特殊猎物’带来的扭曲快感和完成契约的‘仪式’。萧遥,你的麻烦,才刚刚开始。被影阁盯上,意味着你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影子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变成刺向你喉咙的刀。”
厢房里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金镶玉带来的两条消息,一条是渺茫的希望,一条是致命的毒蛇。补天玉髓的线索指向绝境,影阁的阴影则已悄然笼罩。
金镶玉似乎很满意自己话语带来的凝重效果,她微微前倾身体,那张明艳的脸庞在光幕中放大,带着商贾特有的、混合着风险与机遇的精明:“消息给你了,风险也告诉你了。现在,该谈谈我的‘利息’了。”
她身体放松地靠回椅背,嘴角勾起一抹属于商界女帝的、掌控一切的弧度:“我金镶玉从不做亏本买卖。这次为了你,损失惨重,这条情报线也暴露了,后续追查和重建都要投入海量资源。我提供给你的,不仅仅是这两条消息,后续关于影阁动向、弑遥联盟残余隐匿点、甚至……其他修复你那宝贝石头所需材料的线索,我都可以持续提供。”
她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分量沉淀下去,目光灼灼:“我的条件很简单:未来,我需要你出手一次。时间、地点、目标,由我指定。形式不限——杀人、夺宝、平事、甚至只是站台撑场面,都有可能。唯一的前提是,不违背你萧遥的‘原则’。”
“如何?”金镶玉身体前倾,双手交叠置于书案上,那姿态充满了无形的压迫感,仿佛隔着光幕都能感受到她目光的重量,“这笔‘生意’,做不做?萧大掌柜?”
“不违背原则?”萧遥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他放下手中的粗陶碗,碗底与桌面接触,出一声轻微的磕碰。他抬眼,目光穿透光幕,与金镶玉那充满算计和期待的视线对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微小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
“呵。”一声轻笑在寂静的厢房里响起。
“行啊。”萧遥身体向后,也靠在了椅背上,姿态甚至比光幕里的金镶玉还要放松几分,仿佛刚才谈论的不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影阁追杀,而是一笔街头巷尾的柴米油盐。“金老板大气,连售后都包了。”
他手指随意地在那悬浮的光幕边缘虚划了一下,像是在拨弄无形的算盘珠子:“这买卖,听着还不赖。”
萧遥顿了顿,迎着金镶玉骤然亮起的目光,慢悠悠地补上了后半句,带着点无赖般的随意:
“记账。”
“至于利息……”他拖长了尾音,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按老规矩。”
光幕那头,金镶玉脸上那掌控一切的精明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丝错愕,紧接着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恼怒,清晰地浮现在她明艳的脸上。显然,“按老规矩”这四个字,勾起了她某些极不愉快的、被眼前这个祸害狠狠算计过的回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骂人。
然而,没等她出任何声音。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桌面上悬浮的光幕,连同那块深沉的墨绿色玉简本身,毫无征兆地化作一缕极淡、极细的青烟。那青烟袅袅升起,在昏黄的油灯光晕中扭曲了一瞬,仿佛还残留着金镶玉那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影像轮廓,随即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再无半点痕迹留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窗外,夜枭凄厉的啼鸣划破山谷的死寂,夜风卷过,吹得窗纸哗啦作响。油灯的火苗猛地跳动了一下,将萧遥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拉长、扭曲,如同蛰伏的巨兽。
他坐在昏暗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陶碗冰凉的边缘,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幕,眼底深处,是比夜色更沉、更冷的幽光。
影阁……玄冰海眼……
新的风暴,已在无声处酝酿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