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下,李先生像是卸下了担子,整个人放松而随和。
同一时间,有一簇簇柳絮拥起,飞扬于镇中、山中,乘风飘摇,却不沾人畜植被。陈江镇人们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看向天空。这漫天的飞絮,仿若大雪飘飞于苍穹间。
李闲也抬头看着这蓦然飞入山中的柳絮,竟是漫山遍野地匀着、散着。陈江镇就李先生一家种柳的,春絮怎得会造出这般声势?
李先生站在柳絮中,初春的日光透过山冠,不偏不倚地洒在他那身儒衫上,连带着这发白的蓝衫也有了些许神威。沐浴在阳光中的李先生,闭眼负手,似与道合。
“恭喜先生,心境稳固,境界又上一层。”书生收敛了光华,站在李先生右后方折腰拜伏。他身上熟睡的白狐此时也睁开大眼,流露出几分人模人样的惊讶与畏惧。
听得书生的言语,李闲连忙跟着站起身向李先生行礼:“恭喜先生。”
李先生终于睁开眼,长舒一口浊气。
“不必多礼,”李先生先是摆摆手让师兄弟二人不要上彩虹屁,又不免翘起嘴,说道,“不过是小有所得罢了。”
“先生此番心结了了,入圣指日可待。”书生又捧,但话中的真诚却不似骗人。
漫天飞絮中,眼前的搬山公似是受了什么指示,重新站起,向李先生施了一礼。
青山朝圣。
……
下山的速度就放慢了许多,师徒三人边走边谈。但主要还是李先生和书生在谈,说些过往圣贤的道理,说些民生的疾苦,说些人间的故事。
“你一人镇了跃天关?纵横南域诸国后沿北长城绕了大平一周回来的?”李先生听罢书生讲的江湖故事,对书生含糊带过的部分表示怀疑。
“没有绕一周,只是借道北长城观塞北风雪而已。”书生有些无奈地回应。
千年不见,自家先生倒是愈发从心所欲了。明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却非要编排些故事,夸大一下事实。不过对于先生的“镇关”“纵横”之言,他倒是没有否认。
“郭青文那个老家伙如何了?”
“郭先生于文章一道愈发精进了。回归前见他时,笔墨已然可以超脱纸张,跃然于江河之上了。”
“老糊涂东西,一根筋到底,竟还真把绝路走通了。”
“……弟子不敢置词。”
“有没有拐几个读书种子入我们门下啊?”
“有个女弟子,见识非凡,自信独立,是块好料。”
“……”
“……”
李闲就这么随着李先生和师兄的步伐,看着、听着他们边走边讲,有时畅谈,有时争吵。
李闲忽然觉着这样真的很好:不必恐惧不可知的未来,就静静地跟在先生与师兄的后面,万般险难自有他们一肩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