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让两个孩子寻个地方躲一躲,李闲轻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顺着留出来的空挡进了驿站。
果然不对劲。
且不说原本在马厩中站着休息的马匹已然不知去向——空余倒地的车架,驿站客房那震天响的呼噜声已经消失,整个驿站一片寂静。
跟着商队这十几天的行程,李闲早已对各位壮汉的作息了如指掌。起得最早的中年男人,也得睡到东方日出。现在星斗都还亮着,哪可能众多汉子都起来了。
李闲将手中珠子收起,缓缓拿出军队配发的小刀,握在手中,一步一步向着客房的位置靠了过去。
走到客房门口,李闲把耳朵凑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然而,李闲心中一沉。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他什么也听不到。
里面,要不没人,要不便是没有活人了。
平复一下心情,李闲换了口气,继续慢慢地向客房内走去。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李闲还是被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震惊到——大片大片的血迹挥洒在有些发黄的墙壁上,非常瘆人。地上凌乱异常,断腿的桌子与翻倒的柜子挡在路中间,各种小物件撒了一地,显然是商队众汉子同不知名来者搏斗造成的。
李闲有些急切,想要知道商队众人究竟情况如何。但又不敢着急,毕竟来者的数量、手段甚至是否已经离开,这些信息他统统不知道。
再往里走去,李闲的眼眶湿润了。
这些天里同他谈笑风生的那些汉子们,零散在四处,靠着墙,头无力地垂下,显然已经没了生机。在他们身后,砖墙被砸出了个坑。
显然,他们的死因便是将他们推到墙上的巨力。而且看他们的尸体处境,竟然像是从一处中心点,被爆炸一般的动静一起推到各处墙上的。
李闲此刻心乱如麻,实在是无法猜测当时的打斗情况。他连忙走上前,存了个万一的指望,用手检验众人的鼻息。
但事实还是让他失望了,在场的七个人中,没有一个在这场动乱中生还。
冷静,冷静。
李闲不断地告诫自己。
现在地上只有七个人,中年男人和他的儿子吕天浩尚未见到,也许还活着。
然而,当李闲走出房间,看向马厩时,他的心彻底凉了。
中年男人的尸体仰头躺倒在马厩里,双目圆睁,嘴巴张大,似是在惨呼,又似是在痛斥。他的手臂高高地举起,不肯放下,不知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而在男人的心口,一只木桌腿狠狠地贯穿了他的心脏,喷出的鲜血四溅,将桌腿都染红——这应该便是他的死因。
李闲沉默地看着男人的尸体。
血迹已然凝固,显然凶手登门已经很久了。说不准,正是同李闲出门的前后脚功夫。
李闲有些后悔,若是自己留在这里,以自己的身手,说不定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闲心底又有些庆幸,若是自己没走,说不定那两个孩子也得惨遭毒手。
李闲又对自己的庆幸有些气恼……
种种情绪疯狂翻涌,让他有些缓不过劲儿。李闲缓缓地捂住胸口,试图抚平那里爆棚的杀意。
是的。
各种情绪虽然不断上涌,李闲仍然清晰的知道自己并非罪魁祸首,真正酿成这遭惨剧的,是夜里下手的草菅人命之人。
李闲真的讨厌这样的世间,不够潇洒,不够快意,总是有些东西,将美好血淋淋地撕碎。
就在李闲撑不住,将要被情绪冲昏心头灵台时,李先生的柳枝再度飘飞而出,轻轻摇动。
不行,不能被支配。一味的想要宣泄情绪,只会成为野兽。为人,必须要知行合一。
李闲经由柳枝的神韵影响,再度清醒过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当下局势:
众位汉子,除了吕天浩大哥下落不明,现在已经全部身死于此。而且看现场痕迹,动手之人的实力绝对远超于自己。不论凶手是谁,目的如何,此地都不能逗留了。我必须先确保自己与那两个孩子的安全,才有可能将事件报给官府,等他们来抓出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