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比较含蓄,有些就毫无顾忌了,绘声绘影,春情十足,七姑奶奶不在乎,阿珠却窘不可言。她&ldo;上过一回当&rdo;,颇存戒心,七姑奶奶也不便勉强,只是每天去总要问她一声。她有时去,有时不去,要看那天说的是哪一回书。
阿珠知道,她听上瘾的那部书是《玉晴蜓》,随即问道:&ldo;今天说到哪里?&rdo;
&ldo;快要&lso;庵堂产子&rso;了。&rdo;
&ldo;庵堂产子&rdo;只有怀孕足月的小尼姑志贞,没有造孽缘的申贵升,听这回书不会受窘,阿珠便答应同去。
有人做伴,七姑奶奶的兴致格外好,一面涂脂抹粉,细细打扮,一面把&ldo;庵堂产子&rdo;的情节和昨天的&ldo;关子&rdo;说到什么地方,都讲了给阿珠听。
&ldo;到底是&lso;申大爷&rso;,还是&lso;金大爷&rso;?&rdo;
&ldo;应该是&lso;申大爷&rso;,说书先生都称&lso;金大爷&rso;,因为苏州申家势力大,不敢得罪他们,这部书,从前是禁的。&rdo;
&ldo;这样说来,真的有这回事了?&rdo;
&ldo;那就不晓得了。不过,&rdo;七姑奶奶说:&ldo;申家上代出过状元,倒是真的。有年到苏州,走过一家人家,门口下马石、旗杆,有块匾&lso;状元及第&rso;,气派大得很,别人说是申状元家。&rdo;
&ldo;这个状元,就是小尼姑志贞的儿子?&rdo;
&ldo;照《玉蜻蜓》说,志贞的儿子叫申元宰,后来中了状元,&lso;庵堂认母&rso;,把她接回家里。&rdo;
&ldo;那么,&rdo;阿珠问道:&ldo;&lso;申大娘娘&rso;呢?怎么说?&rdo;
&ldo;这还有啥话说?儿子虽不是她生的、诰封总要先归她,再说申大爷老早痨病死在庵里,为死人吃醋也没有这个道理。&rdo;
&ldo;这一下,志贞总算苦出头了。&rdo;阿珠感叹着说,&ldo;大概她做梦也不曾想到,儿子会中了状元。&rdo;
&ldo;照我想想犯不着。&rdo;七姑奶奶很平静的说:&ldo;苦守苦熬多少年,才熬得儿子出了头,头发白了,眼睛花了,牙齿掉了,就算有福好享,也是枉然。
倒不如觅个知心合意的,趁少年辰光,过几天写意日子。&ldo;
这话不知是不是有意讽劝?反正阿珠的印象极深。等听了&ldo;庵堂产子&rdo;
回来,感触越深,而且由志贞的伶仃无告,勾起她想家的念头,渴望着回到湖州,觉得只有在自己娘身边,这颗心才能定下来。
乡思造成失眠,一直到四更天还不曾睡着。七姑奶奶跟她住东西两厢房、一觉睡醒,发觉对面还有灯光,心里有些不放心,便起床来敲她的房门。
阿珠知道是七姑奶奶,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于是开门问道:&ldo;你怎么还不睡?&rdo;
&ldo;我已经睡过一大觉了,看见你这里灯光亮着,过来看看。&rdo;她走进门来,发觉阿珠的两面帐门都未放下,便奇怪的问:&ldo;你一直都不曾睡吗?在做什么?&rdo;
&ldo;什么都没有做,就是睡不着。&rdo;
&ldo;在想哪个?&rdo;
阿珠脸一红,&ldo;会想哪个?&rdo;她说,&ldo;自然是想娘。&rdo;
&ldo;怪不得!&rdo;七姑奶奶捏着她的手臂问:&ldo;冷不冷?&rdo;
&ldo;还好。&rdo;阿珠见她只穿着一件对襟短袖的褂子,胸前钮扣,不曾扣好,露出雪白的一块肉,褂子又小了些,鼓蓬蓬的凸出两大块。心里便想,七姑奶奶象花开到盛时,却形单影只的守了寡,似乎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