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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夜宴杀机大暑前夜蝉鸣聒(第1页)

紫禁消夏夜宴·二十四番杀局

紫禁城的琉璃瓦在七月流火的炙烤下蒸腾着氤氲的暑气,空气稠得化不开,蝉鸣声嘶力竭,搅得人心头烦闷。司礼监那道突然降下的懿旨,却似一块冰投入沸油——太后要在御花园设“消夏夜宴”,更指名要画院待诏沈知白为那幅耗费礼部数月之功的《二十四番花信风》寿屏终卷添彩,完成最后象征大暑的朱荷图。

“沈画师,可要当心些。”尚宫局的李嬷嬷亲自捧来一方秘色青瓷调色盘,盘内已调好石青、朱膘、藤黄等色,颜色鲜亮欲滴。她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在冰凉细腻的盘沿上,极轻、极快地叩了三下,指节敲击瓷胎出细微却清晰的脆响,浑浊的老眼深深望进沈知白眼底,嗓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这御花园的夜宴,从来都不只是赏花品茗、附庸风雅那么简单。永和二十三年那场立冬饺子宴…老奴可是亲眼看见…”

她的话戛然而止,只余下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惊悸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仿佛那陈年的血腥气已顺着话语弥漫开来。

沈知白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伸出指尖,蘸了少许冰凉的、如同凝结夏夜湖水的石青颜料,轻轻点在宣纸素绢之上,手腕微旋,几笔勾勒晕染,一茎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夏荷便初具轮廓。她抬眸,唇角漾起一丝清浅得体的笑意,声音温婉:“嬷嬷多虑了,不过是应着节气,画几幅应景的荷花,添几分清凉意罢了……”

话音未落,远处宫道尽头传来内监尖利得仿佛能刺破暑热的通传声,尾音拖得老长,带着一种穿透宫墙的森然:

“太——后——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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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御花园的刹那,沈知白只觉得一股混杂着浓郁花香、水汽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园内早已是灯火辉煌,然而就在太后凤驾仪仗出现的瞬间,满园悬挂的数百盏宫灯,其光亮竟无端地齐齐暗了几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遮去了光芒。

十二盏巨大的琉璃宫灯,分列在通往主宴席的曲径两旁,灯罩薄如蝉翼,其上精绘着司掌十二个月的花神。此刻,这些琉璃灯竟在无风的状态下,自行微微晃动起来!灯内烛火跳跃,将花神们或端庄、或妩媚、或清冷的面容投影在灯壁上,光影扭曲、拉长、变形,平素圣洁的容颜此刻竟显出几分诡异的狰狞。尤其是那掌管七月的荷花仙子,嘴角似乎被光影扯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空洞的眼神仿佛穿透琉璃,直直望向沈知白。

宴席中央,一口巨大的青铜冰鉴矗立如小丘,成为视线的绝对焦点。冰鉴表面布满繁复的饕餮兽面浮雕,在四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那些凸起的兽眼、獠牙、卷鼻阴影深深,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择人而噬。森冷的寒气从冰鉴巨大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出,与周遭的暑热形成诡异的对峙。

而冰鉴之内,并非寻常的瓜果冰雕。

一具身着早已褪色、依稀能辨出是御膳房总管服色的尸体,以扭曲的姿态被冻结在剔透的寒冰之中!尸体面部肌肉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变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霜花甚至凝结在他因惊骇而圆睁的眼睫上,形成细小的冰晶。那空洞而凝固的视线,透过冰层,直勾勾地“望”着所有赴宴之人。

“嘶……”四周响起一片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抽气声。几位胆小的女官已面无人色,以袖掩口,几欲晕厥。

“这是先帝时期的御厨总管,姓曹。”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如同带着寒意的水流,悄无声息地滑入沈知白的耳畔。裴砚之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她身侧半步之后,手中执着一盏精巧的六面宫灯式走马灯,灯影在他轮廓分明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深深浅浅、变幻莫测的阴影,使他整个人仿佛隐在明暗交界处。他的目光落在冰鉴中那具可怖的尸身上,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旧闻:“永和二十三年的立冬饺子宴,他在进奉给三位皇子的羊肉馅饺子里,掺了剧毒的断肠草。三位殿下…当夜薨逝。曹总管自己,则在东窗事前,被现在御膳房的冰窖里…‘畏罪自尽’。”“畏罪自尽”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冰冷的嘲讽。

“啪嗒!”

沈知白手中那支舔饱了朱砂的狼毫笔,毫无征兆地脱手坠落,砸在青砖地上,溅起几点刺目的猩红,如同凝固的血珠。她猛地转头看向裴砚之,指尖冰凉:“所以…现在有人要借这场大暑节气宴…旧事重提?”

“清算旧账?”裴砚之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冰鉴,扫过四周强作镇定的宗室勋贵、朝臣命妇。他宽大的袖袍微动,一枚边缘带着不规则断口的白瓷片滑入掌心。瓷片质地细腻温润,是上好的定窑白瓷,断口处可见胎骨。月光洒落,瓷片正面边缘,两个清晰的楷书小字“大书”泛着幽冷的清辉。

“尚膳监呈给各宫的食谱明档上,写着明日主菜是‘荷叶粉蒸肉’,取荷叶清香解暑之意。”裴砚之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沈知白能听清。他指尖捏着瓷片,状似无意地把玩,指腹在“大暑”二字上轻轻摩挲,声音冷彻骨髓:“但我在御膳房尘封的暗档里,翻到了一份永和二十三年的旧档。当年立冬宴的菜单上…也写着‘羊肉饺子’。”他指尖极其灵巧地一翻,瓷片背面赫然朝向沈知白!

只见那洁白的瓷胎上,不知用何种颜料,写着两个殷红刺目、仿佛还在流动的小字——人肉!

沈知白瞳孔骤然收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恰在此时,一阵幽咽凄清的琵琶声幽幽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教坊司的乐伎怀抱曲颈琵琶,纤指轮拨,奏的竟是盛唐名曲《霓裳羽衣曲》。曲调本是华美空灵,描绘仙境,此刻在这森然鬼域般的场景下响起,却平添了无限诡异。乐伎低眉信手,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沈知白望着冰鉴里那扭曲的、被永恒冻结的身影,又听着这不合时宜的仙乐,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韩熙载夜宴图》中那些觥筹交错、声色犬马之下,暗藏的机锋与杀意。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抚上腰间悬挂的一枚五毒香囊。香囊以五色丝线缠绕,上面用更细的彩线绣着二十四节气的微缩标记,此刻在琉璃宫灯与月光的映照下,那些丝线闪烁着明明灭灭、难以捉摸的微光。

“裴大人博闻强识,想必通读过《东京梦华录》吧?”沈知白忽然提高声量,清越的嗓音在琵琶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瞬间吸引了附近几位女官和内侍的注意。她目光澄澈,仿佛只是随口谈论风雅,“书中记载汴梁城的‘消夏会’,最紧要的一桩事,便是必得以朱砂书写桃符,悬于檐下,以镇百邪,驱暑热戾气。”

礼部那位以方正古板着称的张侍郎闻言,捋了捋胡须,接口道:“沈画师所言不差。不过依《岁时广记》所载,大暑节气,阳气至盛,邪祟亦最易滋生。此时镇邪,当用五色丝线缠裹九节菖蒲,悬于门楣,取其形似利剑,其味辛烈辟秽之功,方为正理。”

“张大人此言差矣。”裴砚之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张侍郎的话语。他随手从沈知白遗落在地的笔旁,拈起那支蘸了赭石的细笔,就在手中那枚写着“人肉”的定窑瓷片空白处,手腕轻转,笔走龙蛇!寥寥数笔,竟勾勒出半幅狰狞毕现的异兽图——兽人身,目在腋下,虎齿人爪,正是《山海经》中所载的凶兽饕餮!

“《淮南子·精神训》有云:‘饕餮食人,未闻其有厌时。’”裴砚之目光如电,扫过冰鉴上那些栩栩如生的饕餮浮雕,又似无意地掠过冰中尸体,“这等贪婪无度、只知吞噬的凶物,哪里会管什么时令节气?镇它,靠菖蒲丝线,怕是不够看。”他话音未落,袖中寒光微闪,半截三寸余长、细若牛毛的银针滑出指尖,针尖处,赫然沾着一点暗沉近黑的黏稠之物,在灯火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假山叠石嶙峋的阴影深处,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沈知白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角迅隐没的、极其华贵的孔雀蓝宫装裙摆——那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大姑姑方锦屏的服色!

沈知白心念电转,面上却浮起一丝吟赏风月的闲适笑意,她款步向前,目光投向不远处一架开得如火如荼的蔷薇花墙,曼声吟道:“‘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裴大人您瞧,这御花园的蔷薇,今夏开得格外浓烈,不知比之……”

“比人血还艳三分。”裴砚之接口接得无比自然从容,仿佛在点评一幅寻常画作。他手中那盏走马灯轻轻一转,灯面上原本绘着的花鸟虫鱼瞬间被旋转的灯影替代,光影流转间,赫然映照出无数狰狞扭曲的鬼影、刀山油锅、拔舌剜心——分明是吴道子《地狱变相图》的恐怖景象!那光影投在冰鉴饕餮的兽脸上,更添十分鬼气!

“二位大人当真好雅兴。”一个略显苍老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太医院院判王济仁端着一只小巧的玉盏走近,盏中盛着金黄色的液体,散着浓烈的雄黄气息。“值此大暑酷热,邪气易侵,《本草纲目》有载,饮少许雄黄酒,正可驱虫避秽,扶正祛邪。二位大人不妨……”

“王院判且慢!”沈知白突然出声,纤纤玉指看似随意地指向王济仁手中玉盏的边缘。那玉盏质地莹润,却在边缘处有几道极其细微、天然形成的冰裂纹路。“院判精通医道,可也通晓《梅花易数》?您看这玉盏边缘的冰裂走势,”她的指尖顺着裂纹的延伸方向虚划,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疑,“自盏口斜劈而下,裂纹末端尖锐如锥,直指坎位!这…这岂非暗合了‘离’火炽盛而遇‘坎’水险陷之凶兆?离卦主心、主目、主血光,坎卦主陷、主险、主隐伏杀机!这盏酒,恐非吉兆啊!”她的话引经据典,将一道寻常的冰裂纹说得煞有介事,充满了不祥的暗示。

王济仁端着玉盏的手猛地一抖,金黄的酒液险些泼洒出来。他脸色微变,惊疑不定地低头仔细审视那几道裂纹,额角竟渗出细密的冷汗。周围竖着耳朵听他们言语交锋的几位官员,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

“咚…咚…咚…”

沉闷的更楼声自远处传来,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鼓上。一个穿着尚膳监低级太监服色的小太监,脸色煞白,双手微微颤抖地捧着一个剔透的水晶碗,碗中盛着深紫色、浮沉着几颗梅子的冰镇酸梅汤,小心翼翼地呈到太后凤座旁的矮几上。

沈知白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瞬间锁定了那水晶碗的边缘。那碗沿的釉色,并非普通白瓷的亮白,而是一种温润柔和、隐隐泛着牙黄色光泽的独特釉彩——正是定窑最负盛名的“象牙白”!

与裴砚之手中那枚写着“人肉”的瓷片,釉色如出一辙!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梦溪笔谈》补卷中曾语焉不详地提及过一种“定窑秘色”,传说此釉彩乃窑工秘法所制,遇剧毒之物,其釉色会由温润的象牙白,瞬间变为一种诡异的死灰!

冷汗,无声地浸透了沈知白的内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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