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之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0t;他想篡位,而他想在登基后……强纳你入宫。&0t;
沈知白忽地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0t;他是不是以为,我会像他的那些收藏品一样,乖乖等他来拿?&0t;
裴砚之看着他,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萧景琰碰乱的袖口,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触到一片微凉的肌肤:&0t;我不会让他得逞。&0t;
沈知白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0t;裴司业这是要护我?&0t;
裴砚之淡淡道,目光落在案上的残画上:&0t;我只是不想让一幅好画,毁在一个疯子手里。&0t;
沈知白低笑,忽然执笔,蘸了朱砂与金粉,在毁掉的《夏夜鸣蝉图》上添了几笔——原本断裂的蝉翼,竟化作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翅膀边缘染着赤色,如火焰般灼目,栩栩如生。
&0t;那不如,我们让他……自食其果?&0t;
裴砚之看着他的侧脸,月光勾勒出他精致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忽然觉得,这只蝴蝶,或许比蝉更危险,美丽却致命,如同扑向火焰的疯蝶,燃烧自己,也要将敌人一同焚尽。
夜风忽转凛冽,荷塘泛起细碎波纹,惊起数只萤火虫仓皇逃窜。沈知白指尖的金粉簌簌落在画上,那只赤蝶的翅膀忽然无风自动,竟将案前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0t;三日后太后寿宴。&0t;裴砚之忽然压低声音,从袖中抽出一卷烫金请柬,&0t;萧景琰要在献寿环节呈上《百鸟朝凤图》——&0t;
话音未落,沈知白突然按住他手腕。荷塘深处传来极轻的踩水声,像是夜鹭掠过水面,但两人都看清了那片骤然静止的荷叶下,隐约浮着半截玄色衣角。
&0t;好个一箭双雕。&0t;沈知白忽然提高声量,朱笔在蝴蝶翅尖添了道鎏金纹路,&0t;既然殿下想要珍品,不如把这幅《火中涅盘图》献与太后?&0t;
裴砚之会意,故意将请柬重重拍在案上:&0t;胡闹!这画明明是要送给太子的!&0t;
暗处的荷叶猛地一颤。沈知白趁机将狼毫笔掷入水中,笔杆竟如利箭般穿透荷叶,带起一声闷哼。待他们赶到岸边,只余几滴鲜血混着墨色在青石板上蜿蜒,像极了画中蝴蝶的触须。
&0t;是影卫。&0t;裴砚之碾碎一片沾血的鱼鳞状暗器,&0t;看来萧景琰连太后寿宴都等不及了。&0t;
沈知白却望着水中破碎的月光轻笑。她袖中滑出个青瓷小瓶,倒出的粉末遇水即燃,顷刻间将染血的石板烧得焦黑:&0t;既然他喜欢火,不妨多送些。&0t;
三更梆子响时,裴砚之在假山后按住他肩膀:&0t;你真要改那幅《百鸟朝凤图》?&0t;
&0t;不。&0t;沈知白从怀中取出真正的太后寿礼——卷薄如蝉翼的冰蚕丝,上面用夜光砂绘着九十九只仙鹤,&0t;我要让他亲手献上的,是催命符。&0t;
她指尖抚过丝绢边缘暗藏的银针,每根针尖都淬着令人产生幻觉的&0t;庄周梦&0t;。当萧景琰在寿宴上展开画轴时,这些针会随丝绢抖动刺入他指尖。而真正致命的,是画中那只藏在凤凰羽翼下的赤蝶,翅上金粉遇热会散迷香。
五更天,沈知白独自在画室调色。窗外忽然飘进一片紫藤花瓣,她笔尖一顿——这是他与太子约定的暗号。蘸着曙红与孔雀石的画笔在宣纸上逶迤,看似在修补残画,实则勾勒出萧景琰安插在礼部的暗桩名单。
晨光熹微时,裴砚之带来更惊人的消息:暹罗使节今早暴毙,死前曾与萧景琰密谈。沈知白闻言竟笑了,她掀开画案暗格,取出幅用鱼胶密封的微型画作,展开后赫然是暹罗边境布防图。
&0t;疯子总爱玩火。&0t;她将布防图卷入中空的狼毫笔杆,&0t;却忘了蝴蝶也能焚毁整片森林。&0t;
寿宴前夜,沈知白在画最后一道翅脉时,窗外传来熟悉的棋子敲击声。萧景琰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0t;知白可知,暹罗有种毒蝶,翅粉入酒即能让人看见最渴望之物?&0t;
笔尖的朱砂突然滴落,在宣纸上晕开血般的痕迹。沈知白看着窗纸上渐渐浮现的修长黑影,缓缓将毒蝶翅粉抹在画轴金扣上:&0t;殿下若敢碰这画,便会看见自己最恐惧之物。&0t;
黑影骤然静止。远处传来裴砚之刻意加重的脚步声,还有甲胄碰撞的清脆声响。萧景琰最后留下的轻笑像毒蛇爬过脊背:&0t;那就看看,是谁先看见地狱。&0t;
当晨钟撞破最后一丝夜色,沈知白站在宫门前整理绯红官服。裴砚之为她系上玉带时,指尖触到他后腰暗藏的软剑,低声道:&0t;太子已换掉所有宫宴酒水。&0t;
沈知白却望向太和殿方向,朝阳将琉璃瓦染得如同燃烧的赤蝶:&0t;好戏才刚刚开始。&0t;她抚过袖中冰蚕丝画轴,九十九只仙鹤的羽翼下,第一百只赤蝶正在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