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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暮省茶宴密语（第1页）

紫宸殿后·曲水流觞

申时三刻，暮色如烟，渐渐浸染着紫宸殿的金色琉璃瓦。殿后曲水廊下，内侍们正轻手轻脚地布置着&0t;谷雨茶宴&0t;。白玉栏杆上缠绕着新采的藤萝，廊柱间悬挂的宫灯已点上，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斑驳的光影投在潺潺的流水上。

女帝素来偏爱节气之雅，此番茶宴特令三品以上官员携自制茶点赴会。这看似风雅的聚会，实则是女帝精心设计的棋局——既考校臣子心思，亦暗察朝中动向。每位大臣的献礼，从选材到形制，都将成为女帝揣度其心意的线索。

廊下流水淙淙，银匙金盏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众臣依序献礼时，礼部尚书郑大人捧着描金漆盒上前，盒中盛着一碟&0t;牡丹饼&0t;。那酥皮层层叠叠，形如盛放的姚黄牡丹，内馅却是咸香的肉糜。女帝执银箸浅尝，忽而轻笑：&0t;《清异录》载&039;洛阳贵家以花入馔&039;，可没说要把魏紫姚黄做成肉包子。&0t;她指尖轻点案几，眼中闪过一丝玩味，&0t;郑卿这是要告诉朕，朝中有人金玉其外？&0t;

郑尚书额角沁出细汗，躬身而退时，席间隐有低笑。几位大臣交换着眼色，都在暗自揣测女帝话中深意。

轮到裴砚之时，满座皆屏息以待。这位新任兵部侍郎虽年轻，却以心思缜密着称。众人都以为他必献奇巧之物，却见他自袖中取出一盏素白瓷碗。那碗胎薄如纸，在暮光中几乎透明，碗中清汤澄澈如泉，浮着三两片新摘的谷雨茶芽，旁缀一朵未绽的芍药花苞，萼片青碧，似含羞半掩。

&0t;臣的茶无名，只取谷雨寅时之水，煎今年第一茬云山雾芽。&0t;他声如碎玉，指尖轻推瓷碗，花苞随水波微旋。那动作优雅从容，仿佛不是在献茶，而是在下一盘看不见的棋。

女帝执银勺轻搅，汤水温热氤氲，那芍药竟如活物般缓缓舒展。当最后一层花瓣展开时，一粒朱砂色红豆倏然坠入茶汤，荡起的涟漪如血痕在水中蔓延。

满座哗然。御史中丞惊得打翻了茶盏，紫袍上洇开一片褐痕。几位老臣面面相觑，有人已悄悄按住腰间佩剑。

女帝抬眸，见裴砚之立于烛影深处，眼底映着跳动的焰光，恍若星子坠入深潭。她指尖摩挲着碗沿，忽道：&0t;《本草》说红豆辟邪，裴卿这是要镇紫宸殿的妖氛？&0t;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掠过，廊下宫灯齐齐摇曳，将众人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夜漏初更·密函藏花

茶宴散后，女帝独坐甘露殿批阅奏章。更漏滴到子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穿堂风扑灭了所有烛火，殿内霎时漆黑如墨。窗外树影婆娑，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拍打窗棂。

黑暗中传来衣袂窸窣声。有人将一盏琉璃灯轻放案头，灯罩上《谷雨耕织图》被光影唤醒——农夫扬鞭驱牛，农妇俯身插秧，竟随光晕流转而动作。那画面栩栩如生，连牛蹄溅起的水花都清晰可见。女帝指尖抚过灯罩上凸起的稻穗纹，忽然触到一处暗榫。

&0t;咔嗒&0t;轻响，灯座滑出一卷素绢密函。展开后竟无一字，唯夹着一朵干枯的荼蘼花，瓣缘蜷曲如焦纸，却仍能嗅到一丝残存的甜香。

&0t;&039;开到荼蘼花事了&039;……&0t;女帝蹙眉捻花，指尖传来花瓣脆裂的细微声响，&0t;裴卿这是咒朕的江山到了末路？&0t;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裴砚之单膝跪在青玉砖上，袍角沾着夜露：&0t;臣申时收到北衙密报，陇西节度使私调府兵，以剿匪之名囤粮于苍梧峡。&0t;他抬头时，琉璃灯映得眉间朱砂痣如血，&0t;荼蘼开尽便是立夏，有人想趁春末换天时。&0t;

女帝倏然冷笑。她将枯花压在案头《诗经》页间，恰覆于&0t;七月流火&0t;一句上。羊皮纸透出花影，似火中残蝶，随时可能被焚尽。

&0t;那便让他们知道——&0t;书册合拢的闷响惊飞檐下宿鸟，&0t;朕的江山，永无&039;花事&039;了之时。&0t;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窗外忽起惊雷，初夏的第一场暴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如千军万马奔腾。女帝站在窗前，看着雨幕中模糊的宫墙轮廓，轻声道：&0t;裴卿，你说这场雨，能洗去多少尘埃？&0t;

裴砚之垂而立，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0t;陛下，雨再大，也洗不尽人心里的尘埃。&0t;

女帝转身，烛光在她眼中跳动：&0t;那就让血来洗。&0t;她的声音淹没在又一道惊雷中，而殿外的雨，下得更急了。暮省·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