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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朱雀离火 璇玑血诏(第1页)

梧桐忆旧梦

>寒露凝霜的清晨,沈知白指尖离火燎灼,熔尽满地碎瓷成北斗星图。

>她不知这七岁起如影随形的火焰,每燃一次便蚀骨三年寿数。

>殿中暗藏的青铜匣开启刹那,母亲景安公主的虚影伴着《璇玑图》金光乍现。

>萧景桓狂笑着撕开胸前北斗七星血纹:“本座以紫微星力为引,今日谁也别想——”

>景安的金针无声点中他后颈:“师兄,药王谷的针,从来不是用来杀人的。”

>血雾爆开,母亲虚影消散前在她眉心按入一枚冰针:“梧桐东三尺,玉玺缺角藏……”

>沈知白踏上赤箭芝铺就的血色小径,身后是裴砚之与朱雀卫的断后厮杀。

>隧道尽头,崔绾绾锁骨处的朱雀烙印灼灼如生:“奉谷主之命十载,今当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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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时节的晨雾在殿外凝结成霜,朱红宫墙的琉璃瓦上覆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冰晶。沈知白在紫檀木垂花拔步床上睁开眼,锦被上绣着的百蝶穿花纹路冰凉地贴着肌肤。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一缕赤红色的火苗从指尖窜出,无声摇曳,将凝结在睫毛上的霜气蒸腾成袅袅白烟。

“又做那个梦了……”她喃喃自语,看着掌心跃动的离火。这簇火焰七年来如影随形,却从不灼伤她分毫,反而在皮肤上留下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是有生命般随着她的呼吸明灭。殿角的青铜仙鹤香炉吐出沉水香清冷的烟缕,袅袅盘旋,却驱不散她心头盘踞的寒意。

意识沉入那片熟悉的赤红时,沈知白恍惚间又回到了七岁那年的药王谷深处。老梧桐巨大的冠盖投下浓重的阴影,笼罩着她幼小的身躯。粗壮虬结的树干上,皲裂的纹路在熔金般的夕阳下宛如展翅欲飞的朱雀,那些深邃的裂缝间,琥珀色的树脂缓缓渗出,在粗糙的树皮上凝结成晶莹的泪滴,一滴,又一滴,沉重地砸落在树根处半埋的陶瓮里,出极轻微的“嗒”声。

“娘亲,这树为何总在哭?”小知白踮起脚尖,细嫩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接住一滴将落未落的金黄树脂。那粘稠温热的液体在她掌心滚动,竟奇妙地折射出七彩的光晕,仿佛将整个绚烂的秋色都浓缩其中。

身着素白襦裙的景安公主正俯身整理着一旁石案上的器具,闻言执起银针的手顿了顿。她衣袂上淡青色的梧桐叶暗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间唯一一支白玉响铃簪在风里出极轻的“当啷”声。她转过身,夕阳勾勒出她清瘦却挺直的侧影。

“梧桐知秋,这泪是天地凝结的精华,亦是草木之心。”景安的声音像山涧清泉淌过圆润的卵石,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她走近,目光落在女儿掌心那滴璀璨的树脂上,又移到树根处那只古朴的陶瓮。瓮中,静静躺着一尊以昆仑冰玉雕琢而成的人偶,眉眼轮廓,竟与沈知白有八分肖似。“此乃药王谷‘寄魂术’之引,取昆仑冰玉雕琢成胎,承天地清灵之气……”

“就像娘亲昨夜讲的《太平广记》里,李少君用返魂香招致李夫人魂魄吗?”小知白仰着小脸,乌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好奇,竟一时忘了掌心被银针轻刺后残余的些微刺痛感。她忍不住凑近陶瓮,只见那冰玉人偶空洞的眼窝深处,似乎有一簇极其微小的火焰在幽暗地跳动,如同活物。

景安用一方边缘绣着缠枝忍冬纹的素绢,轻轻按住女儿掌心那几乎看不见的微小针孔。素绢一角,几朵原本是暗红色的梅花,此刻正被渗出的极淡血痕一点点晕染开来,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不同。少君用返魂香,终究是方士外道之术,而我药王谷的‘寄魂’,需至亲血脉相通,以心魂为桥……”话音未落,景安猛地侧过身去,用素绢掩住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猝然爆,指缝间渗出几缕触目惊心的黑血,“若……若娘亲不在时,这人偶会……”

“公主——!”苏嬷嬷仓皇变调的呼喊如同利刃,骤然撕裂了山谷黄昏的宁静。老妇人提着深青色的粗布裙裾,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蜿蜒的溪涧小径那头踉跄奔来,髻上的桃木簪早已歪斜欲坠,“谷口……谷口来了大队禁军!黑压压的!打着萧国师的玄色蟠龙旗!说是奉旨……奉旨查抄谷中违禁典籍!”

景安公主素来沉静如深潭的面容骤然剧变,血色瞬间褪尽。她猛地蹲下身,动作快如闪电,一把将陶瓮中那尊冰玉人偶深深按入梧桐树根处湿润的泥土中。紧接着,她迅解下自己颈间那枚触手温润的玉佩,不由分说地挂到女儿纤细的脖子上。玉佩通体莹白,正中央却透出一线灼目的赤红,仔细看去,竟是天然形成的朱雀展翅纹路,翎羽纤毫毕现,仿佛随时能破玉而出。“知白,记住今日所见!梧桐泪是药王谷的命脉根基,离火……是你与生俱来的命数!”

沉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的铿锵声,如同闷雷,已隐隐从谷口方向碾压而来。

现实中的沈知白猛然惊醒!

周身的离火不知何时已失控暴涨三尺!赤金色的火焰舔舐着殿中垂落的鲛绡纱幔,却奇异地未曾引燃,反而将满地狼藉的碎瓷熔作一汪汪流动的琉璃。这些炽热的琉璃浆液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蜿蜒流淌,最终竟凝固成一幅清晰而巨大的北斗七星阵图!星勺遥指紫微,透着一股苍凉的杀伐气。

她倏然抬头,正对上萧景桓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他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在殿心,头戴九梁沉香木道冠,冠下垂坠的青玉旒串在离火映照下泠泠作响,每一片打磨光滑的玉板上,都密密麻麻阴刻着《黄庭经》的蝇头小楷,经文流转,隐隐构成一个无形的灵力场域。

“沈姑娘好手段。”萧景桓抚掌轻笑,声音温润,眼中却淬着万载玄冰,“离火焚天,熔金化阵……竟能操控至如此随心所欲之境,不愧是景安公主的骨血。”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凝固的北斗琉璃阵,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掠过眼底。

沈知白指尖跳跃的金焰骤然明灭不定,如同她此刻剧烈翻腾的心绪。赤焰的光芒流泻开来,照亮了殿内地面和四壁——那原本被厚厚宫毯和织锦壁衣掩盖的地方,竟赫然浮现出由金线墨漆勾勒的、庞大繁复的先天八卦图纹!她这才悚然惊觉,自己方才在心神激荡的迷离中,竟凭着童年药王谷深处镌刻在骨髓里的记忆,无意识地用熔化的琉璃,在这深宫大殿之内,完美复刻了药王谷护山大阵的核心一角!

“不可能!”萧景桓脸上的从容瞬间碎裂,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精血混着灵力喷在手中那柄莹白如雪、尘尾以千年冰蚕丝制成的白玉麈尾上!麈尾的银丝根根倒竖,笔直如枪,悬停在空中出细微的嗡鸣,瞬间交织组成一道繁复无比、雷光隐隐的符箓,“《灵枢谱》明明已在七年前随药王谷付之一炬!这‘引魂入体’的护山阵图怎会……五雷正法,敕!”

“《雷法》有云:‘东方木雷在肝宫,南方火雷在心宫,西方金雷在肺宫,北方水雷在肾宫,中央土雷在脾宫’……”一个清越而沉稳的声音如同切玉断金,骤然在殿门处响起。裴砚之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他一手按住腰间那条青玉螭龙纹玉带,那带钩形制奇特,竟是半枚古朴的青铜虎符,边缘磨损得亮,显然年代久远。另一手反握长剑,剑锋毫不犹豫地划过掌心,殷红的血珠滴落在沈知白脚边温热的琉璃地面上,嗤嗤作响,瞬间蒸腾起淡淡血雾,竟沿着琉璃阵图的脉络飞蔓延,形成一个急旋转的血色八卦阵,牢牢护住阵眼中心的沈知白!“萧国师强引五脏雷煞,就不怕五行逆冲,反噬己身,肝肠寸断么?”

沈知白感到怀中贴身藏匿的衣物骤然滚烫!她低头急探,正是母亲所遗的那枚朱雀玉佩!此刻玉佩在离火映照下,内里那线赤红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血脉,汩汩涌动,散出灼人的热意。更奇的是,玉佩光滑的背面,不知何时竟浮凸出几行细如蚊足、却清晰无比的篆字:“梧桐东三尺,有汝乳牙所藏。”

轰——!

五道粗如儿臂、带着毁灭气息的紫色雷霆撕裂殿中沉闷的空气,朝着沈知白当头劈下!雷霆未至,那狂暴的电光已将四周空气电离出刺鼻的焦糊味。

千钧一之际,沈知白满头青丝无风狂舞,梢缭绕的离火猛地暴涨升腾,赤金色的火焰在她头顶瞬间凝聚、塑形——竟化作一顶华美威严、翎羽毕现的朱雀羽冠!羽冠昂向天,出无声却震撼心魄的清唳!

雷火轰然相撞!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大殿,巨大的轰鸣震得人耳膜欲裂,殿顶承尘上积累多年的灰尘簌簌落下。悬挂在殿壁正中央那幅描绘着高山流水、文人雅士听琴场景的《听琴图》,被狂暴的气浪猛地掀起,轰然坠落在地!

画卷之后,一方隐蔽的暗格暴露无遗。暗格中,一只青铜古匣静静安放,匣身布满饕餮夔龙纹,散着幽幽的远古气息。

几乎同时,侍立在殿角的尚宫崔绾绾腕间那串从不离身的紫檀木佛珠应声而断!一百零八颗浑圆的珠子噼里啪啦滚落满地。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浸润了多年香火诵念的檀木珠子一接触冰冷的地砖,竟以肉眼可见的度生出无数赤红色的纤细菌丝!菌丝疯狂蔓延,在砖缝间交织缠绕,须臾间便在地面铺展成一个巨大而奇诡的图案!

“菌丝赤红,呈七星拱斗之排列!”一个苍老、嘶哑,与崔绾绾平日温婉声线截然不同的男声,竟突兀地从她口中传出!只见这位素日沉默寡言的女官此刻双眼翻白,面容僵硬,显然已被某种强大的术法强行占据了心神,“是《本草拾遗》秘载的‘赤箭芝’!此物生于地脉龙气郁结断裂之处,乃大凶大灵之兆!此处……此处地下龙脉已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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