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住何处?”
“兰木扶疏”
“你可曾辜负柳扶林吗?”
“从未。”
……
“从未”两个字干净利落,谢予恩心中骤然松了口气,只可惜,他长出的这口气尚且残存于胸,便在黎苗骤然清明的眼神中再度悬起。
原来是问心蛊养在黎苗手里,死吃烂嚼,早就没了大半功力,强撑着三个问题问完,已然是极限。
扭着白胖的身子,“啪叽”掉在黎苗的软缎绣鞋上。
锦鲤戏莲的绣案上,添作花蕊的银铃铛被外力撞击,响动不停。
问心蛊无害,中蛊之人有问必答,有答必真。
只是有一样美中不足,问心蛊能控制神智,却不嗯呢该抹去记忆。
是以堪堪恢复了自控力的黎苗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把问心蛊踢飞,小虫子肥腻的身体艰难地攀在谢予恩的翠裘之上,在黎苗一触即发的暴躁中,仰着肥嘟嘟的大脑袋懵懵懂懂的四处张望。
谢予恩理智回笼,舒朗眉宇也霎时清明。
可一时间却也不知所措,面目茫然,仿佛刚刚被问心蛊控制神智的是他。
臭名昭著,黎苗自己心知肚明,风言风语愈演愈烈,当面撞破的也不在少数。
却不知怎的,这次蓦然委屈起来。
这神仙打着公干的幌子,竟然也会对妖精的风花雪月感兴趣。
黎苗想不通,猜不透。
涨红了脸,黎苗怒极反笑:“原来是故人的朋友,我虽然名声狼藉,可历来都是好聚好散,谈不上辜负与否。”
谢予恩此时追悔莫及,他同柳扶林不过是略有交情,却也绝非是为这种闺帏秘事出头的关系。何况黎苗毕竟是女子,即便民风开化,也断不能如此折辱她。
挣脱了他的钳制,上下珠翠乱响。
“你若是想为他讨个公道也大可不必,我不仅做过神仙,我还杀过神仙呢。”语气凉薄淡漠却又满含讥讽,“又能图谋他些什么?难不成我黎苗会看得上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
阴阳怪气地拉长了音调,咬住了情情爱爱的尾巴,仿佛是从齿缝中将这几个字咬烂嚼碎后逼出来。
“我,我……”谢予恩对自己的反常尚无头绪,遑论给气极了的黎苗一个合理的解释,偏生脚上生了根一般,落荒而逃也做不到。
“果然心中色彩斑斓的神仙,看什么都是明媚的黄色。”扯着嘴角冷笑,黎苗不加遮掩地上下打量,眼神□□放肆,仿佛能将谢予恩的衣裳剥个干净。
面上仍云淡风轻的挤兑他:“我声色放浪,兰木扶疏便是头一个腌臜地,小神仙,我可是荤素不忌,一次得不了手,难不成还要次次铩羽而归?万一哪天你受不住撩拨,凡心大动,兄弟反目,冲冠一怒为红颜才真真是现在我眼里。”
……
谢予恩解甲多年,保留了基本的警醒,却也少遇如此咄咄逼人的场面。
默了一默,却恍惚起来,他携令下凡,名义上是休养生息,实则须得监管黎苗。诸位前辈允他天材地宝、诸般珍品,又许他屯兵操练、结界陈兵。
估计经此一遭,若能将素霓山整顿一新,九重天上论资排辈,他谢予恩的声明要远胜从前。
可偏偏他不是个穷兵黜武的,积年累月的清心寡欲,让本是众神仙趋之若鹜、求之不得的好事情,甚至不曾在他心中掀起半分涟漪。
之所以允诺下凡,不过觉得既受人间香火,当为凡尘排忧解难。
是以,浴血厮杀的沙场陡然成了波云诡谲的兰木扶疏。
揪住谢予恩尚存余温的单薄衣襟,手下是他心如擂鼓,黎苗惹上猩红的眼尾染上嘲弄轻蔑,拽着素衣将他拉至身前,望着他漆黑胜墨的眼眸。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