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精,好比什么?脑科医生揸手术刀,脑壳里的神经蜘蛛网那么细,偏半厘一条命;科学家造火箭,算错一个小数点就出大祸,一点点都错不得。”
阿公仔呼噜呼噜吸水烟,舅爷仔一只赤脚踩竹椅,抱着膝盖头挠。
阿珍没表情。
“错得毫就错得厘了,错得厘就错得分了,错得分就错得钱了,错得钱就错得斤了,数学物理都要懂,一百五十道工序,一丁丁也错不得,这手艺,鲁班爷在天上看着,秦始皇亲手点的星,做的就是两个字,公平。”
舅爷仔哧地笑一声,去望阿珍,阿珍没表情。
“你笑,你做田,做生做死赚一年,赚不到人家一条红河烟,你做田,你仔女进厂做流水线,做官佬的仔女有车有楼做公务员,征你的田每亩不够一千元,卖给地产商建大楼一套房就卖几十万!处处没的公平,我就要做出公平。”
他们望着他,扁箕斜了一下,几粒豆子滴溜溜蹦下来,一粒豆子快,溜到阿珍鞋尖处,她不动。
舅爷仔重又将他打量一番,四十多岁,矮细身量,鬓角星星白,双眼有些凹陷,衣服鞋子一般般,一看便知便宜货。
“平大哥——”舅爷仔擦擦鼻子,重提起先前的问题,“平大哥,那你究竟——捞哪行发财?”
老平未开口,阿珍已说道:“不要听他吹了,就是个卖秤佬。”
“跟了他两年,也不敢带给你们看,就是一个卖秤佬,人又老,钱又无,一个月赚几百块,连他自己都养不活。”
呼噜呼噜水烟筒喷了一幕烟,扁箕里的豆子哗啦哗啦。
“那是门手艺,鲁班爷传下来,秦始皇点的星,百千年的生意,那多少万的银钱——”老平分辩道。
“到处都用电子秤,老古董过时了。”
“电子秤不准的,弹簧好易坏,又笨重,阿清叔他们都说还是我的杆秤好。”
“他们用到死,你的秤还没坏!”
“我的秤就是好耐用。”
“转行吧。”阿珍望着他,“说了足足两年,你没点儿真心拿出来。”
“你给我时间啦,我家做秤五代单传,没有徒弟传手艺,怎么好跟先人交代?”
“七天。”阿珍说,“我也会吃了秤砣铁了心,大家都听到啦,七天之后我回去,不转行就分手。”
还有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