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他们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是两个男人。
&ldo;上来了吗?&rdo;
&ldo;很快就上来了,在山下了。&rdo;
&ldo;……&rdo;
这时,有个男人对我说:&ldo;李老师,你怎么样了?&rdo;
我听出他的声音了,就是昨天傍晚和老板娘一起来的说要救我的那个男人。他们的到来令我感动,我说:&ldo;我很难受,快来救我呀‐‐&rdo;
他没有回答我,又和另外的那个男人在说什么,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觉得他们是在商量怎么救我。
过了一会,我又说:&ldo;求求你们,快来救我呀‐‐&rdo;
这时,和我说话的男人的口气突然变得很生硬,&ldo;再忍耐一会!&rdo;
说完,他们就走了。
我听着他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
可他们还是给了我一线生机,我想,只要我坚持下来,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我不能放弃,一定要忍耐,只要还有一口气,内心就要充满希望!后来我才知道,救援的人没有能够上山,那人后来也下山去了,再也没有上来。
我在凄清的鸟鸣中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死亡记忆
我一直认为我是个不怕死的人。
因为我见过太多人的死亡,也在鬼门关徘徊过。
那两个男人走后,很久没有听到人的声音。我的心渐渐地冷了。我再次想到了死亡。
我在《死亡之书》上说过:死亡是另外一条道路的开始。
难道真的有另外一条道路让我的灵魂和肉体通过?
我想到了爷爷的死,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死亡,那年我七岁。
那是个春天的清晨,我陪在爷爷的身边。很长时间以来,我都陪着他。我很早就醒了,看着躺在床上的爷爷,他灰色的脸胡子拉茬,瘦得只剩下一层皮。那些日子,看到他的脸以及木然的眼神,我就十分伤心,他和奶奶一样疼爱我。年幼的我不知道他的生命正濒临绝境,他的内心一直在死亡线上挣扎。
爷爷一生苦难,早年,他和祖母一起当过红军,我们那里当红军的人很多,当土匪的也不少,都是一个穷字逼的!爷爷五十多岁就下身瘫痪了。他瘫痪后不会劳动不会赚钱了就遭人恨了,连家里人都欺负他,因为他脾气不好,老引来训斥!别人训斥他时,他就会气得发抖,因为不能行动,只能朝他们吼叫。吼叫没有任何用处,没有人会害怕一个瘫痪的人,尽管他以前是多么的勇武有力。爷爷的吼叫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欺侮,他们会动手打爷爷。
只要发现谁欺侮爷爷,我就会扑上去和他拼命,我不怕任何人!从小就什么也不怕!可我不能整天陪在爷爷身边,保护他,我要上学读书,还要帮家里干很多的活。我一有空就陪着爷爷,帮爷爷做着一切,连他把屎尿拉在裤裆里也是我帮他擦洗干净,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他。
爷爷最后的那些日子是痛苦的。
我理解爷爷的痛苦,可我没有办法替他承受痛苦。
他经常看到我脸上写着的忧伤,那时,他会显得特别的慈和,伸出干瘦的手,摸着我的头说:&ldo;闽儿,你不要想太多,一个人一种命,都是注定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