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临山卫生院的第三天,余小麦站在药房清点药品,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手指在药盒上轻轻摩挲,思绪却飘回了那个群山环抱的小村庄。
&0t;小麦姐!&0t;护士小张急匆匆地推开门,&0t;快来门诊,有个学生摔伤了腿,需要包扎!&0t;
余小麦回过神来,迅放下手中的药盒:&0t;严重吗?&0t;
&0t;皮外伤,但伤口有点深。&0t;小张边走边说,&0t;是三个高中学生,好像是逃课去爬山摔的。&0t;
余小麦快步走向处置室,白大褂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看到三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两个站着,一个坐在处置床上,右腿裤管卷到膝盖以上,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0t;躺好别动。&0t;余小麦戴上手套,声音专业而平静。她拿起生理盐水准备清洗伤口,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少年的脸。
那一刻,仿佛有人在她胸口狠狠捶了一拳。
少年的眉眼像极了他的父亲,但那个倔强地抿着嘴唇的样子,分明是小时候的自己。右耳垂上那颗小小的黑痣,位置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陈小川。她的儿子。七年未见,他已经从蹒跚学步的幼儿长成了清瘦的少年。
余小麦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盐水差点洒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伤口。伤口在右小腿外侧,长约五厘米,边缘参差不齐,好在没有伤到肌腱。
&0t;怎么弄的?&0t;她问,声音比她预想的要稳。
&0t;爬山时滑倒了,被石头划的。&0t;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抢着回答,&0t;阿姨,要不要打针啊?小川最怕打针了。&0t;
&0t;闭嘴,李想!&0t;陈小川涨红了脸,&0t;谁怕打针了?&0t;
余小麦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记得小川三岁时,每次打预防针都要哭闹半天,她总是准备一根棒棒糖,打完针立刻塞进他嘴里。
&0t;伤口需要清创缝合。&0t;她说,尽量不去看儿子的眼睛,&0t;会打局部麻醉,不会太疼。&0t;
陈小川紧张地抓住床沿,指节白。余小麦熟练地准备利多卡因,针头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0t;转过去别看。&0t;她轻声说,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陈小川倒吸一口冷气,但硬是一声没吭。余小麦的心揪了一下,她记得儿子小时候连蚊子咬都要哭半天,现在却能忍住不打麻药的疼痛。
&0t;你很勇敢。&0t;她由衷地说。
陈小川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又迅移开视线。余小麦趁机仔细端详他的脸——皮肤晒得微黑,鼻梁上几点雀斑,下巴上有一道刚结痂的小伤口。他穿着洗得白的校服,领口处脱了线,运动鞋的鞋头已经开胶。
伤口缝合得很顺利。余小麦的动作又快又轻,每一针都精准地穿过皮肤边缘,尽量减小疤痕。最后她贴上一块方形敷料,又用弹性绷带缠绕固定。
&0t;好了。&0t;她摘下手套,&0t;这两天别碰水,明天来换药。&0t;
&0t;谢谢医生。&0t;陈小川礼貌地说,试图从床上下来。
&0t;等等。&0t;余小麦按住他的肩膀,触碰到校服下瘦削的骨骼,&0t;我给你开点口服抗生素。&0t;
她在处方单上写下药名,笔迹比平时要重。&0t;你家长知道吗?&0t;她状似随意地问。
三个男孩交换了一下眼神。
&0t;我爸到处推销茶叶去了。&0t;陈小川说,&0t;我继母她不太管这些。&0t;
继母。这个词像一把钝刀扎进余小麦的心脏。她握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0t;你妈妈呢?&0t;她听见自己问,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的。
陈小川耸耸肩:&0t;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走了。&0t;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余小麦的喉咙紧,眼前一阵模糊。她迅低头假装整理药品,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红的眼眶。
&0t;医生,你没事吧?&0t;戴眼镜的男孩关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