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地主多,官宦世家更多。此地也是东林党的大本营。
萧如薰原本以为这里的抵抗会很强,可没有想到,江南地区反而相比其他地区反而容易很多,写让他觉得很意外。
月前他率着五万大军渡过长江时,心里早做了要杀人的打算。江南富甲天下,又是东林党的老巢,那些自诩清流的官宦世家,哪个不是跺跺脚能让朝堂震三震的人物?
可没想到土改这般顺风顺水,倒让他心里发虚。
“传沈部堂来。”
萧如薰翻身下马,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几日他总觉得背后像有双眼睛盯着,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沈一贯是在掌灯时分来的。这位南京兵部尚书虽已年过六旬,步履仍稳健。他进了书房,也不寒暄,径直从袖中掏出一叠文书:“公爷,这是今日收到的密报。苏州、松江两府的缙绅,都在往城外转移田契文书。”
萧如薰皱眉翻看,果然都是些田亩赋税的册子。他把文书往桌上一放:“这些人倒是听话,前日刚发下去分地的告示,今日就开始腾地方了。只是太过顺遂,反倒让人不安。”
沈一贯抚着白须笑了:“公爷可知为何江南的士绅不敢硬抗?”他从案头取过萧如薰前些日子写的《均田告示》,“您这告示上写着‘耕者有其田’,又说要免三年赋税。这话戳中了百姓的心,也堵死了士绅的嘴。他们若敢反对,便是与天下人作对。”
萧如薰沉吟不语,最看不惯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人士大夫。也知道这江南的水有多深。单是那些官宦世家的田产,就占了大半的耕地,佃户们终年劳作,交完租子连糊口都难。
“可他们总不会这么轻易就范。”萧如薰想起前日在苏州遇到的情形,当地最大的世家徐府,竟主动捐出了三万亩良田。府里的老管家还说,这是为了响应朝廷新政。这般配合,反倒不像是假的。
沈一贯倒了杯茶,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神有些浑浊:“公爷有所不知,这些人心里都揣着个算盘。他们以为您不过是暂代天巡,等安定下来,还会回到‘君王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老路子上。如今交出些田地,不过是权宜之计。”
萧如薰猛地站起,带翻了手边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青砖地上,腾起一股白雾:“他们当我是三岁小儿?我这均田令一下,断的是他们百年的根基!”
“根基虽断,心气未死。”沈一贯弯腰拾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擦着,“就像这秦淮河的水,表面上看着平静,底下的暗流深着呢。公爷可听说过‘留都书社’?”
萧如薰摇摇头。这些日子忙着安置百姓,倒没顾得上打听这些文人社团。
“这书社是东林党人所创,表面上是吟诗作画,实则串联着江南七十二家缙绅。”沈一贯压低声音,“他们如今虽不敢明着反对均田令,可私下可偷偷串联,想收买丈量土地的人!利用他们分田不均,让百姓们闹起来……”
萧如薰握紧了拳头。他最恨这些阴招,当年在辽东打仗,后金的奸细也是这般挑唆军民关系。正要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报!扬州急报!”亲卫的声音带着慌乱。
萧如薰接过军报,眉头越皱越紧。扬州知府联名十二县缙绅上书,说当地流民趁乱强占良田,请求朝廷派兵镇压。
“好个借刀杀人。”沈一贯冷笑,“他们这是想把水搅浑,让您顾头不顾尾。”
萧如薰把军报往桌上一摔,烛火被震得晃了晃:“传令下去,明日我亲自去扬州。沈大人,还请您帮我拟个告示,就说朝廷要在扬州设粥厂,凡流民均可凭田契领粮。”
沈一贯愣了愣,随即抚掌大笑:“妙啊!公爷这是要让流民拿着地契去领粮,看那些缙绅还怎么狡辩!”
夜色渐深,萧如薰站在府衙的露台上,望着远处秦淮河上的点点灯火。风里飘来丝竹声,倒像是不知人间疾苦。他想起白天在街上遇见的那个老佃户,老人捧着新领的地契,手都在发抖,说这是他家三代人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地。
“但愿这江南的春天,能真正暖到百姓心里。”萧如薰喃喃自语,把披风又紧了紧。
次日清晨,萧如薰的大军开拔扬州。行至半途,忽有快马赶来,说是苏州徐府的老管家求见。萧如薰心里一动,命人将老管家带至中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