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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算术粮窖现形（第1页）

《瓷纹算影》

立夏的晨光透过云母窗纱，在户部大堂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裴砚之将崔氏进贡的十二件青瓷一字排开，瓷面在阳光下泛着雨后青山般的色泽。他指尖轻叩瓷底，出清越的声响——这&0t;雨过天青&0t;釉色是崔氏窑场独门秘技，去岁还被女帝赞为&0t;色如春晓之天&0t;。

&0t;裴大人，这些瓷器有何不妥？&0t;户部侍郎杜衡捧着账册走近，腰间蹀躞带上挂着的象牙算筹随步伐轻晃。他方才正在核对崔氏名下田亩数，算珠上还沾着朱砂。

裴砚之从袖中取出火折子：&0t;杜大人可曾读过《陶说》？&0t;他点燃一盏酒精灯，青蓝火苗立刻在钧窑盏上跳跃，&0t;傅振商在书中记载，某些釉料遇热会显异色。&0t;

当第一件瓷盘被烤至微红时，杜衡突然倒吸凉气——瓷面竟浮现出细如蛛丝的朱砂纹路，在高温中逐渐连成&0t;方田术曰：广从步数相乘得积步&0t;的字样。那些纹路并非随意涂抹，而是严格按照《九章算术》的格式排列，甚至保留了汉代刘徽的注疏体例。

&0t;勾三股四弦五&0t;裴砚之的指尖悬在灼热的瓷面上方，沿着&0t;以亩法二百四十步除之&0t;的算式游走。他忽然从案头堆积的文书中抽出一卷《崔氏田亩册》，对照瓷面显现的数字：&0t;这些数字与官册记载相差了整整两倍。&0t;

杜衡的算筹&0t;啪嗒&0t;落地。他蹲下身细看，现瓷盘边缘还有一组特殊符号：&0t;这不是《海岛算经》里的定位标记吗？&0t;他急忙取来长安县舆图，手指顺着符号指示的位置移动，最终停在西郊一片标注为&0t;荒地&0t;的区域。

&0t;备马！&0t;裴砚之沉声喝道，玄色官袍在转身时掀起凌厉的弧度。临行前他命人将其余瓷器全部加热，果然每件都显露出不同的计算片段。杜衡用宣纸拓印这些纹路，拼合后竟是一幅完整的私田分布图，连每块地的产量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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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立夏茶会正到妙处。女帝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把玩着一只越窑青瓷盏。盏中&0t;明前龙井&0t;的茶汤澄澈，映着殿外新荷的倒影。在她身侧，钦天监监正李淳风正在解说《月令七十二候》中&0t;蝼蝈鸣&0t;的物候特征。

&0t;陛下请看。&0t;李淳风指向殿角青铜漏刻，&0t;此刻巳时三刻，正应《淮南子》&039;孟夏之月，蝼蝈鸣，蚯蚓出&039;的记载。&0t;他手中罗盘的磁针微微颤动，指向东南方——那里摆着盆新进的岭南盆景，泥土里果然有蚯蚓翻动的痕迹。

女帝轻笑，从鎏金盘中拈起一块&0t;立夏饼&0t;。这用新麦与蜂蜜制成的时令点心，表面压着精细的稻穗纹样：&0t;李卿可知，为何《齐民要术》强调&039;孟夏蓄麦&039;？&0t;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裴砚之手持拓印的瓷纹图纸疾步而入，玄色官袍下摆还沾着晨露。女帝目光扫过图纸上那些灼热的算式，忽然将茶盏往案几上一搁，碧绿的茶汤在盏中荡出涟漪。

&0t;方田术？&0t;女帝指尖点在图纸中央的&0t;广从步数&0t;四字上，金护甲与朱砂字迹相映生辉。她突然转向正在烹茶的尚宫崔明月：&0t;崔尚宫，你族中烧瓷用的釉方，可是祖传的？&0t;

崔明月执壶的手微微一颤，银壶嘴飘出的水汽模糊了她瞬间苍白的脸色：&0t;回陛下，是妾身祖父在天宝年间从邢窑工匠处习得&0t;

&0t;有趣。&0t;女帝从多宝阁取下一卷《历代名瓷图谱》，翻到记载邢窑的章节，&0t;邢瓷类银类雪，可没提过遇热显字的奇技。&0t;她忽然将图纸铺在食案上，取来杜衡随奏章附上的算筹，三下五除二便算出结果：&0t;按这算式，崔氏在西郊的&039;荒地&039;，亩产竟比良田还高两成？&0t;

李淳风突然插话：&0t;陛下，西郊星象有异！&0t;他手中的星盘不知何时已调整到当前天象，&0t;角宿与亢宿之间多出片&039;暗田&039;，正对应《周髀算经》所言&039;日月不照曰幽&039;&0t;

女帝起身时，十二幅金泥石榴裙掠过地面，出沙沙轻响。她走到殿角的《千里江山图》前，突然用金护甲敲了敲画上某处山峰：&0t;崔氏去年进献此画时，说这是王希孟真迹？&0t;画中山水气势恢宏，但在女帝敲击的位置，隐约可见墨色较新的修补痕迹。

裴砚之趋前细看，现重描的山形轮廓竟与瓷纹图纸上的私田边界吻合。女帝已命人取来《九章算术》原典，正对照瓷纹上的算式批注：&0t;刘徽注云&039;凡算之法，先识其位&039;，崔氏却用来&039;识&039;私田之位，倒也算活学活用。&0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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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松林里，士兵们的铁锹已挖开三处粮窖。裴砚之蹲在最新现的窖口，指尖捻着把谷粒。这些颗粒饱满的麦子上，都烙着几乎不可见的&0t;崔&0t;字暗记。他身旁的杜衡正用《夏侯阳算经》中的&0t;租庸调&0t;计算法，飞快核算着窖藏粮食对应的田亩数。

&0t;裴大人！&0t;年轻的主事苏晏从松林深处跑来，手中捧着刚出土的青铜匣子，&0t;在最大那口窖底下现的。&0t;匣盖上的饕餮纹已被泥土填平，但侧面的云雷纹中还嵌着几粒黍米。

裴砚之拨动机关锁，匣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片象牙算板。每片算板上都刻着田亩数据，但用的是《孙子算经》记载的&0t;筹码计数法&0t;。他拿起最上面一片对着阳光，现象牙纹理中竟有极细的墨线——那是用&0t;双钩填墨&0t;法隐藏的真实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