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麦坐在红星厂大门口的马路牙子上,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火车票。
“k1804,开往上海,18:24。”
她盯着票面上的字看了很久,指腹摩挲着纸张边缘,像是要确认它是真的。脚边的蛇皮袋里装着几件换洗衣服、父亲的老怀表,还有那本塑封的相册——里面夹着李小雯的便利店小票,和半板没吃完的蓝色药片。
厂区广播突然响起,郑工的声音滋滋啦啦地传出来:“全体职工注意,明天市领导视察,各车间做好卫生工作……”
余小麦站起身,拍了拍工装裤上的灰。她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红星厂——八角水塔锈迹斑斑,第三实验室的窗户全用木板封死了,酸洗车间的排气扇还在转,像只苟延残喘的老狗。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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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汽车站挤满了人。
余小麦缩在候车室的角落,把蛇皮袋抱在怀里。对面坐着个带小孩的女人,孩子哭闹不休,女人从兜里掏出颗蓝色糖果塞进他嘴里。
“别哭了,吃糖。”
余小麦盯着那颗糖,突然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打掉。
“你干啥!”女人瞪她。
“这糖……”余小麦嗓子干,“哪儿来的?”
“厂里的福利啊!”女人没好气地捡起糖,在衣服上擦了擦,“红星牌的,补锌补铁!”
余小麦看着糖纸上熟悉的xy标志,胃里一阵翻涌。她转身冲进厕所,干呕了半天,却只吐出几口带金属味的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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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开动时,天已经黑了。
余小麦挤在硬座车厢的连接处,旁边是个背着编织袋的老汉,身上一股机油味。
“小姑娘,去哪儿啊?”老汉咧着嘴笑,露出几颗黑的牙。
“上海。”
“打工?”
余小麦没回答。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红星厂的铁锈,掌心的老茧硬得像铜皮。
老汉自顾自地说起来:“上海好啊,我儿子在那边当保安,包吃包住,一个月能拿四千!”他从兜里掏出张照片,“你看,这是他上班的大楼,气派不?”
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制服站在玻璃门前,背后是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余小麦盯着那栋楼看了很久,突然问:
“那儿……有厂吗?”
“啥厂?”老汉莫名其妙,“那可是上海!高级地方,谁还进厂啊!”
余小麦把脸转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里,偶尔闪过几盏孤零零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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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车厢里鼾声四起。
余小麦轻手轻脚地打开蛇皮袋,掏出父亲的怀表。表盖内侧的0179已经模糊不清,但秒针依然在走,出细微的“咔嗒”声。
她想起小时候烧,父亲抱着她坐在锅炉房的值班室里,这块怀表就挂在墙上。
“小蘅,你看这个针,转一圈就是一分钟。”
“爸爸,它为什么一直走啊?”